第十三章 馬利布海灘的熱水浴缸

關燈
“如果你需要律師,全美排名前十的律師事務所應該都很歡迎你。

    ”我回答,不過在心裡,他說話的語氣和他的樣子,足可以讓我原諒他對我做過的所有事情。

     “上車好嗎,我想讓你陪着我。

    ”他低頭對我說,有點煩躁又不知所措地把我塞進車裡,自己也進來,坐在我身邊。

     “出了什麼事?”我問他。

     他一邊示意司機開車,一邊回答:“他在熱水浴缸裡摔了一跤,動脈破裂導緻腦出血。

    ” 我聽到他對司機說“機場”,還以為是自己聽錯了,問他:“他現在在哪裡?” “原本在馬利布海灘一間社區醫院,三天前轉到UCLA的醫療中心。

    ” “你這幾天一直在洛杉矶?” “對,上周日傍晚出的事,我到醫院的時候,他還很清醒,對我說他已經覺得好一些了。

    ” 我有點怕他再說下去,我不想看到他傷心的樣子,那個樣子恐怕會讓我喪失所有判斷力,不過我可能早已經沒有了理智。

    不知道什麼時候,我已經伸出手抱着他了,輕聲問他:“你什麼時候到紐約的?” “今天下午,飛機落地的時候是三點鐘,我直接到這裡來了。

    ” “為什麼不上來?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他笑了一下,搖搖頭,回答:“我不知道你會有什麼反應,你把戒指留在酒店前台,然後直接去找那個塗菲拉格慕香水的家夥了。

    ” “你跟蹤我了?” “沒錯,我像個變态似的跟了你兩天,或者三天,我不記得了。

    我發誓我從來沒幹過這樣的事情。

    ”他揉揉眼睛,告訴我,他連續三個晚上都沒怎麼睡。

    他看起來沒有平常那麼漂亮了,但是說實話,我更喜歡這種真實的樣子。

     我對他說:“你這麼變态我很開心。

    ” 而他皺了皺眉頭,那是一個微妙的可愛的表情,像是在說:我感覺到了,你觸到了我的心。

     也正是在那個時刻,我開始認真地考慮那個可能性,我們之間建立溫柔完整的親密關系的可能性,不一定要結婚,可能隻是住在一起。

    盡管隻是這樣,也會是很大的變化。

    完全不同于我們之前的關系,即不像修長老練的手指滑過年輕的肌膚那樣簡單,也沒有在需要的時候纏綿一場那樣幹脆了。

    所有不為對方所知的習慣、嗜好、内心的隐秘都會逐漸揭示,不管你願不願意,喜不喜歡,生活在一起,就會那個樣子。

     半個多小時之後,我們到達機場,領完登機牌,離航班起飛隻有不到十分鐘了,他在我家樓下踟蹰浪費了不少時間。

    一個泛美的地勤陪着我們一路跑到登機口,Lyle牽着我的手,感覺上似乎比從前握得更緊一些。

    而與此同時,我體會着一種有點奇妙的感覺,第一次感覺到肚子一團實實在在的東西跟着我腳步的節奏上下左右地晃動。

     飛機在洛杉矶降落的時候已經将近午夜。

    一路上我靠在Lyle肩上斷斷續續地睡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麼,他的肩膀非常好看,但是靠起來就是不太舒服。

    夜色裡并不覺得冷,但冬季的季風從海上吹來,在空曠的機場附近更加強烈。

    從機場到加州大學醫療中心的路上,司機很詭異地開錯了路,在同一條路上來來回回轉了許久,車子駛進醫院大門的時候,我已經枕着Lyle的外套睡得很熟,他摸摸我的臉把我叫醒。

    我坐起來,車子剛好駛過一條減速帶,那種奇妙的感覺又來了,Caresse和我身體裡某個地方輕輕地撞了一下,讓我忍不住揚起嘴角笑了一下。

    不知不覺地,我開始承認它有名字,Caresse。

     不過,之後看到的情景就沒有這樣愉快了。

    Lyle把我帶到五樓的一間重症監護病房,他的父親躺在各種儀器和醫院的藍色床單當中,一張蠟像似的面孔,歪向一邊,已經陷入深度昏迷,心跳始終在六十八到七十二左右,但呼吸很吃力,嘴巴在氧氣面罩下面大張着,像一個快要窒息的人一樣,大口大口地吐氣吸氣,每一次呼吸胸口都劇烈地起伏。

    除了呼吸機的活塞的聲音,房間裡隻有各種監護設備發出的滴滴聲。

    窗邊一張沙發上躺着一個年近四十的女人,身上蓋着條毯子,眼睛閉着,像是睡着了。

     Lyle沒有去叫醒那個女人,默默地站着看了一會兒。

    直到一個醫生進來,把他叫出去。

    床上那個昏迷中的人呼吸的樣子讓我也覺得透不過氣來,在靠門的扶手椅上坐下來。

    窗邊的女人聽到聲音自己醒了,坐起來不太友好地問我:“你是誰?”我告訴她,我是Lyle的朋友。

    她變得溫和了一點,對我笑笑,說:“Keith出事的時候,我跟他在一起。

    ” 熱水浴缸裡的女人。

    看打扮倒不像是從事什麼引人遐想的職業的女人,反而有點上流味道,雪白的馬球衫,外面套了一件淺藍色男式牛筋布襯衣,藏青色的褲子和羅發鞋。

    我看她,她也打量我,我覺得很尴尬,站起來推門出去找Lyle,看到他正在走廊轉角的地方跟醫生講話。

    我猶豫着要不要過去,病房裡那個女人卻也跟出來了,靠在牆壁上看着我,像是想要跟我聊聊的樣子。

     “我是Laure,其實是Laurinda,不過他總是叫我Laure,”她對我說。

    我回了一個微笑,也告訴她我的名字。

    “他現在狀态很穩定,不是嗎?”Laure看了一眼病房裡面繼續說。

     她眼睛裡全是期待,我隻能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