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芭蕉的治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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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有很急的事,他把随身的書包暫與她保管。

    見他身影遠去,她突然顫抖着手去翻他的書包。

    她幾乎窒息,快要透不過氣來。

    那一刻她看見自己的卑劣與委瑣。

    她不願意多想,她隻是想知道有關于他的更多秘密。

     裡面隻有幾本書,還有若幹文具,别無他物。

    她隻是失望。

    随手翻開書本,一枚特别的書簽—— 不,是一張去往芭蕉的機票。

    那日晚上八點起飛,兩小時後抵達芭蕉。

    強烈的眩暈叫佰草心火燃燒。

    他要去看她。

    他要千裡迢迢去看她,他瞞着所有人,他要去看她。

    這是隻屬于他們兩人的約會,任何人不得幹擾。

    佰草幾乎顫抖着把車票放回書裡,又把書包收拾好。

    等家程回來時,她依舊溫靜平和地坐在那裡看書。

    家程略略微笑,收拾好東西就離開了。

    佰草看手機,已是五點半。

    去機場要一個小時。

    不多久,他就要去往三千裡外的芭蕉。

    她看不進書,回宿舍洗澡。

    女伴剛從遊泳館回來,濕淋淋的頭發披垂而下,青春逼人的美好。

    她們笑嘻嘻問佰草有沒有空去吃炒田螺。

    佰草正準備去和她們去散心,而手機又響,文學社又有事找她。

    她第一次拒絕說,自己沒空。

    對方已習慣佰草的溫和忍耐,沒有料到佰草會用這樣冰冷的口吻說話。

    對方似乎還要堅持,而佰草已挂了電話。

    她笑靥婉轉,執着女友的手,與她們一起吃炒田螺去。

     平日裡她很少與她們一起。

    總是獨自忙自己的事。

    彼此交往不深,加上佰草性情溫默,即使有些小嫌隙也難成氣候。

    這樣也好,交往淡泊,進退自如。

     夜色裡的燒烤攤被朦胧光線籠罩。

    熱氣蒸騰,燈下的面孔紅光滋潤,俗世的溫暖與喧嚣。

    一串串新鮮蔬菜滴瀝着水珠盛在盤裡,看去煞是可人。

    田螺與活魚養在水桶裡,淡淡的腥氣與塘泥的味道有種叫人感動的溫情。

    四個女生坐下來,先了點蔬菜吃。

    洗淨的田螺已入鍋,發出令人歡快的熱油響。

    糖醋與辣椒的熱烈芳香撲面而來,那三個女生争着拈起滾燙的田螺,迫不及待用力吮吸。

    佰草用筷子搛一枚,很小心地吹了半天,确信不燙後才小心翼翼用針挑出螺肉。

    女友取笑她裝斯文,她倒委屈得很,做個鬼臉。

     女友嫌不盡興,又買來啤酒。

    佰草極少沾酒,此刻卻極爽快地倒滿一杯。

    月色映在杯盞間,她知此刻家程已至芭蕉。

    他與她現在在做什麼呢?在芭蕉寂寞的街道上行走,在芭蕉幽深的峽谷裡漫步?她一定笑靥如花,他一定開懷如少年。

    她努力掩飾内心的失落與怨懑,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女伴覺出她的反常,都紛紛關心她怎麼了。

    她微笑搖頭,又滿了一杯酒,唇剛沾杯,便嗆得劇烈咳嗽。

    眼淚順理成章地流出來,她依舊是微笑,背身,從容收拾。

    女友見無甚大礙,繼續歡鬧。

    酒喝得有些多了,她們三個開始講各自的情感故事。

    輪到佰草,她愣住了。

    女友不依不饒,說我們佰草這樣溫文賢惠,怎麼會沒有一段完美的戀愛故事呢?她依舊發呆。

    突然想起紀天旻。

    已很久沒有聯系了,據說他考去南京。

    上大學後他發過短信給她,說什麼一直念念不忘,希望她能夠答應他,做他的女朋友。

    他比以前大方多了,從前那些打死他都不懂得的表白一下子沖出口。

    既然最難以開口的話都已說完,仿佛解除了一道障礙。

    之後的話就流暢自如。

    他說佰草,以前不懂事,錯過很多機會,也許讓你心裡失落了。

    其實這些年來我心裡隻有你一個。

    佰草,你要相信,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我會努力的佰草。

    請給我一個機會。

    當時佰草聽了隻是愕然,轉而淡漠。

    她微笑回答,不要輕易許諾,也不要輕易發誓。

    這樣不好。

     女友見她怔忡的神色,又歡呼起來,我知道了,你是不好意思。

    誰不知道你和工商管理的沈家程互相愛慕啊,還是同一個城市同一個學校來的呢。

    又有基礎又有前途,太般配啦!美得你!蒼天,這就是幸福的女人哪! 佰草一直在微笑,漸漸的眼淚蒙住眼球,腦海一片空白。

    當淚流滿面時,她突然醒來,微微仰頭,用力收住眼淚。

    女友問怎麼了,她還是微笑,說是被辣椒粉嗆到了,沒事。

    淚水戛然而止。

     昏沉沉回學校,突然手機響起。

    因為厭倦,看也沒看就挂斷。

    夜風疏淡,碧綠的法桐樹葉沙啦啦作響。

    手機又響,她一看,竟是家程媽媽打來的。

    匆匆接了,調整狀态,言語溫柔。

     是家程爸爸的聲音。

    他說佰草,你知道家程在哪裡嗎?家程媽媽突然發病,要他回來一趟。

    他卻關了機,宿舍同學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佰草酒醒了大半,忙說,他臨時出去有事,怕是要過幾天才回校。

    不要擔心,我這就趕回來。

     家程爸爸慌忙推辭,也許是覺得不妥。

    而佰草決心已定。

    這或許是一個時機,一個讓家程以後一想起就愧疚,一想起就對自己懷有感動的機會。

    她内心明朗,眼神堅定。

     夜裡下起雨。

    淩晨時佰草趕頭班車回槿安。

    回去的路顯得無比漫長。

    半醒半眠之中,隻覺得悲傷。

    雨聲淅瀝,一切都是陌生且疏離。

    薄亮晨光裡,她看見窗外的田野與村莊。

    大片竹林碧浪洶湧。

    她感到疲倦,困意壓上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