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顧東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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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皆是昔未嘗有,而今始建立之謂。

    孔子所謂“不知命,無以為君子”者也。

    故日,此困知勉行,學者之事也。

    今以盡心知性知天為格物緻知,使初學之士,尚未能不貳其心者。

    而遽責之以聖人生知安行之事。

    如捕風捉影,茫然莫知所措。

    其心幾何而不至于“率天下而路”也?今世緻知格物之弊,亦居然可見矣。

    吾子所謂務外遺内,博而寡要者,無乃亦是過欤?此學問最緊要處。

    于此而差,将無往而不差矣。

    此鄙人之所以冒天下之非笑,忘其身之陷于罪戮,呶呶其言,其不容己者也。

      「135」來書雲:聞語學者,乃謂“即物窮理”之說亦是玩物喪志,人取萁“厭繁就約”“涵養本原”數說标示學者,指為晚年定論,此亦恐非。

    朱子所謂格物雲者,在即物而窮其理也。

    即物窮理是就事事物物上求其所謂定理者也,是以吾心而求理于事事物物十“中,忻心與理為二矣;夫求理于事事物物者,如求孝之理于其親之謂也:求孝之理于其親,則孝之理其果在于吾之心邪?抑果在于親之身邪?假而果在于親之身,則親沒之後,吾心遂無孝之理欤?見孺子之入井,必有恻隐之理;是恻隐之理果在于孺子之身欤?抑在于吾心之良知欤?其或不可以從之于井欤?其或可以手而援之欤?是皆所謂理也。

    是果在于孺子之身欤?抑果出于吾心之良知欤?以是例之,萬事萬物之理莫不皆然。

    是可以知析心與理為二之非矣。

    夫析心與理而為二,此告于義外之說,孟子之所深辟也:“務外遺内,博而寡要”,吾子既已知之矣,是果何謂而然哉?謂之玩物喪志,尚猶以為不可欤?若鄙人所謂緻知格物者,緻吾心之良知于事事物物也。

    吾心之良知,即所謂“天理”也。

    緻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則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

    緻吾心之良知者,緻知也。

    事事物物皆得其理者,格物也。

    是合心與理而為一者也。

    合心與理而為一,則凡區區前之所雲,與朱子晚年之論,皆可以不言而喻矣。

     「136」來書雲:人之心體,本無不明。

    而氣拘物蔽,鮮有不昏。

    非學問思辨,以明天下之理,則善惡之機,真妄之辨,不能自覺,任情恣意。

    其害有不可勝言者矣。

    此段大略,似是而非。

    蓋承沿舊說之弊。

    不可以不辨也夫學間思辨行,皆所以為學。

    末有學而不行者也。

    如言學孝,則必服勞奉養,躬行孝道,然後謂之學。

    豈徒懸空口耳講說,而遂可以謂之學孝乎?學射,則必張弓挾矢,引滿中的。

    學書,則必伸紙執筆,操觚染翰。

    盡天下之學,無有不行而可以言學者。

    則學之始,固已即是行矣。

    笃者,敦實笃厚之意。

    義行矣。

    而敦笃其行,不息其功之謂爾。

    蓋學之不能以無疑,則有間。

    間印學也,即行也。

    又不能無疑,則有思。

    思即學也,即行也。

    又不能無疑,則有辨。

    辨即學也,即行也。

    辨既明矣,思既慎矣,間即審矣,學既能矣,又從而不息其功焉,斯之謂笃行。

    非謂學問思辨之後而始措之于行也。

    是故以求能其事而言,謂之學。

    以求解其惑而言,謂之間。

    以求通其說而言,謂之思。

    以求精其察而言,謂之辨。

    以求履其實而言,謂之行。

    蓋析其功而言,則有五。

    合其事而言,則一而已。

    此區區心理合一之體,知行并進之功,所以異于後世之說者,正在于是。

    今吾子特舉學問思辨以窮天下之理,而不及笃行。

    是專以學問思辨為如,而謂窮理為無行也已。

    天下豈有不行而學者邪?豈有不挽而遂可謂之窮理者邪?明道雲,“隻窮理便盡性至命”。

    故必仁極仁,而後謂之能窮仁之理。

    義極義,而後謂之能窮義之理。

    仁極仁,則盡仁之性矣。

    義極義,則盡義之性矣。

    學至于窮理至矣,而尚未措之于行。

    天下甯有是邪?是故知不行之不可以為學,則知不行之不可以為窮理矣。

    知不行之不可以為窮理,則知知行之合一并進,而不可以分為兩箾事矣。

    夫萬事萬物之理,不外于吾心。

    而必日窮天下之埋。

    是殆以吾心之良知為未足,而必外求于天下之廣,以裨補增益之。

    是猶析心與理而為二也。

    夫學問思辨笃行之功,雖其困勉至于人一己百,而擴充之極,至于盡性知天,亦不過緻吾心之良知而已。

    良知之外,豈複有加于毫末乎?今必曰窮天下之理,而不知反求諸其心,則凡所謂善惡之機,真妄之辨者,舍吾心之良知,亦将何所緻其體察乎?吾子所謂氣拘物蔽者,拘此蔽此而已。

    今欲去此之蔽,不知緻力于此,而欲以外求。

    是猶目之不明者,不務服。

    樂調理以治其目,而徒伥伥然求明于其外。

    明豈可以自外而得哉?任情恣意之害,亦以不毻精察天埋于此心之良知而已。

    此誠毫厘千裡之謬者,不容于不拂。

    吾子毋謂其論之太刻也。

      「137」來書雲:教人以緻知明德,而戒其即物窮理,試使昏闇之士,深居端坐,不聞教告,遂能至于知玫而德明乎?縱令靜而有覺,稍悟本性,則亦定慧無用之見:果能知十今,達事燮而玫用于天下國家之實否乎?其曰:“知者意之骷,物者意之用,格物如格君心之非之格。

    ”語雖超悟,獨得不踵陳見,抑恐于道未相胳合?區區論緻知恪物,正所以窮理,未嘗戒人窮理,使之深居端坐而一無所事也。

    若謂即物窮理,如前所雲務外而遺内者,則有所不可耳。

    昏誾之士,果能随事随物精察此心之天理,以緻其本然之良知,則雖愚必明,雖柔必強,大本立而達道行,九經之屬,可一以貫之而無遺矣:尚何患其無緻用之實乎?彼頑空虛靜之徒,正惟不脬随事随物精察此心之天理,以緻其本然之良知,而遺棄倫理、寂滅虛無以為常,是以要之不可以治家國天下。

    孰謂聖人窮理盡性之學,而亦有是弊哉!心者,身之主也,而心之虛靈明覺,即所謂本然之良知也。

    其虛靈明覺之良知應感而動者,謂之意。

    有知而後有意,無知則無意矣。

    知非意之體乎?意之所用,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