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顧東挢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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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來書雲:近時學者務外遺内,博而寡要,故先生特倡“試意”一義,鉽砭千育,誠大惠也吾子洞貝時弊如此矣,亦将同以救之乎?然則鄙人之心,吾子固已一句道盡,複何言哉!複同言哉!若“诙意”之說,自是聖門教人用功第一義:但近世學者乃作第二義看,故稍與提掇緊要出來,非鄙人所能特倡也。

      「131」來書雲:但恐立說太高,用功太捷,後生師傅,影響謬誤,未免墜于佛氏明心、見性,定慧,頓悟之機拭,無怪聞者見疑。

    區區格,緻、诐、正之說,是就學者本心、日用事為間,體究踐履,實地用功,是多少次第、多少積累在,正與空虛頓悟之說相反;聞者本無求為聖人之志,又未嘗講突其詳,篴以見疑,亦無足怪:若吾子之高明,自當一語之下挭了然矣:力亦謂立說太高,用功太捷,何邪?  「132」來書雲:所喻知,行并進,不宜分别前後,即《中庸》尊德性而道問學之功,交養互發,内外本末,以寸之之道。

    然工夫次第,不能無先後之差:如知食乃食,知湯乃飲,知路乃行。

    未有不見是物,先有是事:此亦毫厘倏忽之間,非謂有等今日知之,而明日乃行也。

    既雲“交養互發,内外本末一以貫之”,則知行并進之說,無複可疑矣。

    又雲“工夫次第能不無先後之差。

    ”無乃自相矛盾已乎?知食乃食等說,此尤明白易見。

    但吾子為近聞障蔽自不察耳。

    夫人必有欲食之心,然後知食,欲食之心即是意,即是行之姶矣:食味之美惡待人口而後知,豈有不待入口而已先知食味之美惡者邪?必有欲行之心,然後知路,即是意、即是行之姶矣:路岐之險夷,必待身親履曆而後知,豈有不待身親履曆而已先知路岐之險夷者邪?知湯“飲,知衣服,以此例之,皆無可疑。

    若如吾子之喻,是乃所謂不見是物,而先有是事者矣。

    吾子又謂“此亦毫厘倏忽之間,非謂截然有等今日知之,而明日乃行也是亦察之尚有未精。

    然就加吾子之說,則知行之為合一并進,亦自斷無可疑矣。

     「133」來書雲:真知即所以為行,不行不足謂之知,此為學者吃緊立教,俾務躬行則可。

    若真謂行即是知,恐其專求本心,遂遺物理,必有闇而不達之處,抑豈聖門知行并進之成法哉?知之真切笃實處。

    既是行,行之明覺精察處。

    即是知,知行工夫,本不可離。

    隻為後世學者分作兩截用功,先卻知、行本體,故有合一并進之說,真知即所以為行,不行不足謂之知。

    雲“知茛乃食”等說,可見前已略言之矣。

    此雖吃緊救弊而發,然知、行之體本來加是。

    非以己意抑揚其間,姑為是說,以苟一時之效者也。

    “專求本心,遂遺物理,”此蓋先其本心者也:夫物理小外于吾心,外吾心而求物理,無物理矣。

    遺物理而求吾心,吾心又何物邪?心之體,性也,性既理也。

    故有孝親之心,即有孝之理,無孝親之心,即無孝之理矣。

    有忠君之心,即有忠之理,無忠君之心,即無忠之理矣。

    理豈外于吾心邪?晦庵謂人之所以為學者與理而已:心雖主乎一身,而實管乎天下之理:理雖散在萬事,而實不外乎一人之心。

    是其一分一合之間,而未免已啟學者心、理為二之弊。

    此後世所以有“專求本心,遂遺物理”之患,正由不知心即理耳。

    夫外心以求物理,是以有誾而不達之處:此告子義外之說,孟子所以謂之不知義也。

    心一而已,以其全體恻怛而言,謂之仁,以其得宜而言謂之義,以其條理而言謂之理。

    不可外心以求仁,不可外心以求義,獨可外心以求理乎?外心以求理,此知、行之斫以二也。

    求理于吾心,此聖門知、行合一之教,吾子又何疑乎! 「134」來書雲:所釋大學古本謂“緻其本體之知”。

    此固孟子盡心之旨。

    朱子亦以虛靈知覺為此心之量。

    然盡心由于知性。

    緻知在于格物。

    “盡心由于知性。

    緻知在于格物”。

    此語然矣。

    然而推本吾子之意,則其所以為是語者,尚有未明也。

    朱子以盡心知性知天為物格知緻。

    以存心養性事天為誠意正心修身。

    以殀壽不貳修身以俟為知至仁盡。

    聖人之事。

    若鄙人之見,則與朱子正相反矣。

    未盡心知性知天者,生知安行,聖人之事也。

    存心養性事天者,學知利行,賢人之事也。

    殀壽不貳,修身以俟者,困知勉行,學者之事也。

    豈可專以盡心知性為如,存心養性為行乎?吾子驟聞此言,必又以為大駭矣。

    然其間實無可疑者。

    一為吾子言之。

    夫心之體,性也。

    性之原,天也。

    能盡其心,是能盡其性矣。

    中庸雲,“惟天下至誠。

    為能盡其性”。

    又雲,“知天地之化育”。

    “質諸鬼神而無疑,知天也”。

    此惟聖人而後能然。

    故曰,此生知安行,聖人之事也。

    存其心者,未能盡其心者也。

    故須加存之之功。

    必存之既久,不待于存,而自無不存,然後可以進而言盡。

    蓋知天之如,如知州知縣之知。

    知州,則一州之事皆己事也。

    知縣,則一縣之事皆己事也。

    是與天為一者也。

    事天則如子之事父,臣之事君。

    猶與天為二也。

    天之所以命于我者,心也,性也。

    吾但存之而不敢失,養之而不敢害,如“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者也。

    故曰,此學知利行,賢人之事也。

    至于殀壽不貳,則與存其心者又有間矣。

    存其心者,雖未能盡其心,固己一心于為善。

    時有不存,則存之而已。

    今使之殀壽不貳,是猶以殀壽貳其心者也。

    猶以殀壽貳其心,是其為善之心猶未能一也。

    存之尚有所未可,而何盡之可雲乎?今且使之不以殀壽貳其為善之心。

    若日死生殀壽,皆有定命,吾但一心于為善,修吾之身以俟天命而已。

    是其平日尚未知有天命也。

    事天雖與天為二,然己真知天命之所在。

    但惟恭敬奉承之而已耳。

    若俟之雲者,則尚未能真知天命之所在,猶有所俟者也。

    故曰,所以立命。

    立者,創立之立。

    如立德,立言,立功,立名之類。

    凡言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