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彙報演出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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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什麼的撈稻草手勢。

    人家想要表現我的眼神兒時,在鼻子和嘴的位置打了碼,想要突出我大張的嘴時,又在眼睛位置打了碼,而孟小小呢,自始至終,臉部都是糊化過的。

     ——難堪,不亞于現場,我一次次汗出如漿,樹叢間似有百萬雙眼睛緊盯着我,我滾下長椅,兩條腿呱嗒呱嗒面條般不聽使喚,我坐在地上狠狠地把它們捶打一通——治不了他們,我還治不了你?然後在陡起的腹腔轟鳴中疾奔回宿舍。

     怎麼辦?怎麼辦? 我蹲在衛生間,邊揉肚子邊急如熱鍋上的螞蟻。

     難道我要為這個去告他,去打官司嗎? 或者,學院領導看到了,會不會重新對我的失誤定性? 同學們看到了,會怎麼看我? 她,孟小小看到了,會—— ——好多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在我腦海裡閃過,但就是沒想到趕緊下個抖音查下原發(也不一定是原發)的抖音号。

    等我扶着廁所的牆站起來,然後扶着樓道的牆,一步一步挨回宿舍,等二狗子他爹在QQ上笑話夠了我,說,這個洋蔥大魔王是你一個班的嗎?我才回過味兒來。

     可是,還沒等我下完抖音,有人在外邊敲門了。

     你不回家?戴維把我叫到宿舍樓下問,嗯,不回家就不回吧,正好我家裡有點小活兒,你幫把手吧,戴維盯了我一眼,說,方便嗎? 我沒有理由不方便。

     我跟着戴維往校門口走,出了校門口,他卻向北,我知道他家在學校西偏南方向,所以就站下了。

    戴維走出幾步,見我停了腳,指着遠處,說,啊,我還沒吃飯呢,這個點兒了,家裡也沒飯了,你先陪我去吃點飯? 我們在一家燒烤店外面的小方桌前坐下來。

    戴維接過一個看上去比我大不了多少、腰裡紮着方格布圍裙的男孩遞過來的兩頁塑封菜單,看向我,朝着我身後擡了擡下巴,說,不先去收拾下? 我轉過身,看到我身後,離燒烤店兩個門面,是家理發店。

     這是我一個月來第一次正兒八經地照鏡子,人真是太容易适應和認可自己的動物了,我已經基本覺不出用指甲刀一刀刀摳出來的發型刺眼了。

    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當時有一閃念,感覺隻要臉還過得去,發型,真的不是那麼重要——隻要别秃了頂。

     我看到鏡子中的理發師,不管是臉形還是膚色,還是身上穿的本白色衣褲,都像極了剛從印度搬來的。

    他一手拿着噴壺,一手拿着剪刀,仔細看了看我的腦袋說,哎,你這是怎麼搞的,長頭癬了? 沒有。

    我說。

     沒有?理發師把噴壺放在身邊的小拉車上,将牛一樣的大眼眯起來,向下扯起嘴角,滿臉狐疑地拿剪刀尖扒拉一下我的頭發,說,不對吧,鬼剃頭?又好了?急性鬼剃頭? 不是。

    我說。

     理發師擡頭在鏡子中看看我,那怎麼搞成這樣? 劇情需要,我靈機一動,說,我們班裡排話劇,我演了個瘋子。

     哦——哦—— 理發師一陣茅塞頓開的輕松,我說呢,我說呢。

    說着重新拿起噴壺開始往我頭發上噴水。

     一個多月了,我第一次光頭走在風裡,陣陣清爽,真是久違了。

     戴維面前已經堆了些肉串兒,看我走過來,朝肉串兒擡了擡下巴,我把帽子窩起來填進口袋,拈起一根肉串撸進嘴裡。

     也不知道是我陪他吃還是他陪我吃,反正那一會兒,我暫時抛卻了抖音上的恥辱和将要臨頭的麻煩,隻管把烤得吱吱冒着油花的各種串兒,用牙齒從扡子上撕扯進肚子裡。

    也不知道他要了多少回羊肉串豬肉串烤饅頭片烤軟骨烤馬步魚烤辣椒烤豆腐皮烤大蝦,吃到最後,我們倆面前的小方桌上,鐵扡子竹扡子堆了好幾大堆。

    戴維喝完最後一口啤酒,朝我擡了擡下巴,我喝下最後一杯水,點點頭,他說,好,站起來去結賬。

     想起這些,我心裡是無以言表的溫暖,戴維也許是話特别少,或者不愛說話的人,但他是班主任,是任課老師,他要和系領導和同事和學生打交道,他必須說話,表達清楚。

    但人少的時候,特别是以後在我和他相處的那麼多時間裡,最多的是他在銑床前的時候,有時候,他半天都不說一句話,卻又能通過細微的表情和不易察覺的動作,把他的意思向你傳達得比說話還要清楚。

    我不知道這是戴維的能力,還是人與人之間的緣分。

    我願意相信是第二種。

     我打着飽嗝跟着戴維往家走。

    進了門,戴維換了拖鞋,看看表,朝一間小卧室指了指,意思是我住在那兒吧。

    我說,什麼活兒?哦——戴維想了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