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彙報演出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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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的選擇。

     神經性急發腹瀉,這幾年成了後遺症,情緒一緊張就發作。

    看,一想起這些,我肚子都有點不舒服了。

    事後,我的情況說明中,也以急性腹瀉作為理由解釋了這一切。

    我感謝腹瀉,雖然每次想起來都後怕。

    不然的話,我該怎樣向戴維向教官向學院交代呢?我在這麼多媒體面前失控,造成的嚴重後果,總得有個說法啊。

     很多老師,更多的同學,目睹我扭扭捏捏朝農建樓跑去時悲怆難堪的背影,成為系務會上通過的沒有懲罰我的根據和理由。

    我感謝戴維,我親愛的偉大的張大為老師,他說,請各位領導、同人細想一下,他患的是急性腹瀉,栽了跟頭,隻是栽了跟頭,造成了失誤,但是如果,如果啊,有更嚴重的情況—— ——我們有足夠的理由、我們忍心,懲罰一個被急症一錘砸倒在地上的孩子嗎? 很慚愧,事實并非如此。

     當時的我,心裡抱着萬分的僥幸,聽到戴維轉給我系裡的決定,我幾乎不敢相信。

    雖然現在的我,也弄不清楚戴維是真不明了内中真情,還是絞盡腦汁,剖開一萬條絕路的縫隙,找到了這條讓中央台、省台和各地市的媒體,讓院領導、系領導,當然,也讓他自己、讓我,讓每個人,都有台階下的路。

     所有的人都有路了,我們自己自然也就有了路。

     不管什麼情況,自此,再看到這個瘦愣愣的、戴着笨重的黑框眼鏡、個子不高的張大為老師的心情和以前不一樣了。

    他身上,他腦子裡,有了些讓我心裡能感知到,卻不能很好表述的東西。

     入學教育完成後,新生有兩天的假期,可以和老生們一起在周五離校,周日下午返校,我的五位“獄友”一掃彙報演出失敗的頹相,哼起小曲收拾完行李,在樓下站好隊随着戴維到校門口往家奔了。

     隻有我,孤零零的,在黃昏籠罩的校園裡遊蕩。

     少年攥着戴維發還給他的智能手機,一腳一腳丈量了校園内的廣場、湖畔、花園和樓宇間的小路。

    最後走到西南角那片密實的小樹林裡,嗅着濃郁的側柏香氣躺在闊大的木椅上,他百無聊賴,先看了看B站,又點開王者,剛登錄又感覺沒意思退出來,然後點進QQ空間,看到他初中同學王桐輔發的一條視頻消息。

    當然,王桐輔在QQ裡叫二狗子他爹,他的配文驚到了他,他說,我╳,這家夥有點像良子啊。

     我看到十五歲的少年随手在屏幕上點了一下,接着騰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那不是像他,那就是他,放大了的他,眼角畫上線、計算了角度的他,配了文字說明的他,把他和離他三四十米遠的孟小小,用一條直線和幾個角度計算公式扯在一起的他,把跌倒在地的動作分解成若幹個往複進退的鬼畜鏡頭的他,背景音樂配上“在那遙遠的地方,有個好姑娘”的他…… 那少年擦了把汗,想再看一遍,但不忍再看,最後還是忍着又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

    一遍遍看…… ——怎麼說呢,那是有糗大過的人才知道的一種感受,真是恨不能找條地縫鑽進去,沒法活了。

     這不是往傷口上撒鹽,而是潑汽油,潑上油再縱火,置我于死地啊。

     那時候我還沒刷過抖音,沒有注意到左上角的抖音标識,幾分鐘的石化過去後,我第一時間想到是哪個帶着無人機的王八蛋發到網上去的,我要宰了他。

     但同時又知道,我殺不了他,不是因為害怕承擔法律後果,是因為我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膽量殺人。

     我還知道,我也沒有能力讓發布視頻的人在網上删除掉。

    作為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雖然知道有網監,但他在哪裡,什麼部門管轄,如果是強制删除已發布的信息,需要提供什麼證據,向哪裡提供,等等這些,我一無所知。

     面對大到無邊的互聯網,我束手無策。

    但腦海中,還是迅速閃過頭頂上那片航拍的無人機,是的,有好多架,但作為參加彙報演出的、一心要拿第一的學生,誰會去在意哪一架是哪個人操控的呢?就算分得出來,你知道哪一架拍下的這些鏡頭嗎?就算是知道哪一架拍的,你能保證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經手存儲、剪輯等後期制作的嗎?就算是一個人,他把原視頻發網上,有多少人看着“有趣”做後期的添油加醋呢——這無關國家機密,雖說有關我的隐私,不,這沒有隐私,打死我也不能承認這裡面有隐私,何況,人家最後都注明了是惡搞視頻。

    我那右轉因看到孟小小瞬間瞪大眼睛吊起眼角的小白眼,幾乎同時彈跳起來向前俯沖下去的紮猛子步,在空中挓挲了幾下像要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