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淡路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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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号線便是東山町,不過這一帶的舊住宅正不斷地被公寓所代替。

     新精華公寓修建的年代似乎不太久,是一幢很氣派的九層白瓷磚建築,這幢樓的七層中間的住房門口挂有“龍滿”字樣的門牌。

     按了下門鈴,感覺到裡邊有人,大約是透過門鏡看了下外面後,裡面傳來“哪一位?”的女性問話聲,或許是戒備淺見這素不相識的男子吧。

     “我姓淺見,曾與您家先生在淡路島見過面,我想問些事情。

    ” 過了一會兒,聽到打開門鎖的聲音。

     門開了,一位面容憔悴的中年婦女出現在門口。

     “請進。

    ” 她微微低了頭,招呼客人進了門,房間裡有一股淡淡的燒過香的味道。

     作為公寓的住家,這門口算是較為寬敞的,而且門口幹淨清爽,反映出這家主人一絲不苟的性格。

    這裡無疑與淺見的住處有天壤之别。

     可能她孩子也在家,從裡邊的房間傳出電視的聲音:“我是龍滿的妻子,您有什麼事兒嗎?” 龍滿太太擡起眼皮問道。

     淺見遞上印有《旅行與曆史》雜志社名稱的名片.此名片一般不大使用,這家雜志社的雜志發行量雖少,但有較為固定的讀者層,是一種比較正規的雜志。

     “事情是這樣的,前不久我去淡路島的常隆寺采訪,在等輪渡時與您先生相遇,而又碰巧都是去常隆奪,所以……”“哪個……”龍滿太太打斷淺見的話,“哪個常隆寺,是怎麼回事?” “啊,這麼說,夫人您還不知道?” 正如沒見所預料的那樣,龍滿智仁瞞着家人去淡路島的事,警方還沒來确認過。

     “哦,我啥都不知道,我丈夫去了那個叫常隆寺的地方嗎?” “對.據說是遵照其亡父的遺言,到那兒去安放骨灰?” “安放骨灰?” 龍滿太太瞪大眼睛問道。

     “果然如此,夫人不知道有這回事嗎?” “對,我不知道有這麼個遺囑。

    這麼說,我丈夫在公公死去一周年去長門時,順便将骨灰分葬了?” “您丈夫家祖墳在哪兒?” “在山口縣,環日本海的長門市。

    ” 淺見回憶了一下中國地區的地圖,長門市的方位應該在獲市的西面,但具體的地點想不起來。

     “好遠哦,龍滿這個姓很少見,那兒是他老家嗎?” “好像是,龍滿家的祖籍就在那兒,我丈夫也出生在長門,直到小學畢業才離開,不過聽說現在那兒已沒什麼親戚。

    ” “您婆婆是啥時過世的?” “聽說是在五十年代中期,或許是這個原因公公才帶着孩子離開長門的吧。

    ” “您去過長門嗎?” “沒有,我丈夫好像去過幾次,公公去世時,葬禮是在這邊殡儀館舉行的,安葬骨灰是我丈夫一個人去的,按理我也應該去的,不過那會兒正值孩子升學考試,無法脫身……前不久的一周年忌日,我丈夫說他一個人去就行啦!笨贍苁歉械僥诰偉桑蟮納舯涞玫偷偷摹? 龍滿太太告知,骨灰安葬在一個叫西惠寺的寺廟裡,淺見記下龍滿家在山口縣長門市的地址。

     “您公公從前是做什麼工作的?””和我丈夫在同一家公司工作,十多年前退休時大概是公司董事兼什麼部門的部長,我丈夫進那家公司當然公公是起了作用的。

    ” “聽說您丈夫是負責銷售方面的工作?” “哦,是第二銷售科的科長。

    ” “聽說制藥公司間的推銷戰打得很激烈,您丈夫也真不容易。

    ” “我想是這樣,雖說他從不在家裡發什麼牢騷,但夜裡有時會獨自一人歎氣。

    ” “警方好像也在調查競争對手的公司的情況。

    您在這方面有沒有可提供參考的呢?” “一點都沒有,不過即使是競争對手,也不至于達到殺人的地步吧!” “那麼,您覺得是什麼人殺了您丈夫?” “我說不好,不像是搶劫,也可能是吵架導緻的吧,我丈夫像是有許多煩惱,有時情緒不太穩定,遇上吵架,或許會發怒呢。

    ” “他都在煩惱些啥呢?” “他沒說過,所以我也不知道,不過他一個人自言自語念過好幾次說不能再這樣下去啦,得想點辦法什麼的,好像是被什麼事兒難住了。

    ” “不能再這樣下去,得想點辦法什麼的?”淺見在心裡重複了好多次。

     查了一下《每日新聞》的數據資料,與制藥公司推銷員有牽連的事項、數字就相當龐大。

     這所謂的推銷員,簡而言之,就是向各大醫院、醫師等提供制藥公司,特别是各種新藥的信息,并進行藥品促銷活動的人。

     在制藥公司裡,一般分為“研究開發”、“生産管理”以及“推銷業務”三大部門,這和其他行業差不多。

    隻是厚生省對藥品生産行業控制得較嚴。

    因此,如何操縱這個方向盤去與厚生省打交道,也是各大部門的頭目們顯示能力的地方。

     其中最為壯觀的是各制藥廠的推銷員間的激烈推銷戰。

    當然,對各醫院的醫師、各大藥店職員的“糖衣炮彈”攻勢,平時一刻都沒放松過。

     這些推銷員,白天堂堂正正地向醫師贈送禮品,醫師們則習以為常地收下,當然這隻不過是夜間的應酬及高爾夫球招待的前奏曲,不久,就會發展為藥品、醫療器械的賄賂醜聞。

     近年來,由于推銷員的不道德行為引發的事件時有發生。

    作為信息提供者的推銷員隻顧拼命推銷其産品,而不認認真真地說明其産品的副作用。

    其中有一種治療皮膚病的新藥,在一個月内,先後就有三名患者因服用此藥死去。

     越查數據淺見越是憂慮起來,從事醫療工作的人、應該比從事任何一種職業的人更具有高度的倫理道德觀念,其結果正好相反,這兒簡直就是滋生渎職罪的溫床。

     事實非常清楚,引起藥害的主要原因,并不是推銷員及科研人員,而是制藥企業内部本身,它屬于一種集團性犯罪。

    可以說直到發現因藥物引起艾滋病為止,我國并末從過去發生的衆多藥害事件中吸取教訓,制定防止措施。

     例如。

    一九七五年發生的因腸胃病甲基奎甯引起的亞急件脊髓視神經症藥害事件。

    東京大學的一位教授很早以前,即一九七O年的時候,就受制藥公司的委托,開始研究甲基奎甯這種藥的副作用,當正要發表其研究結果時,委托方即制藥公司卻要求該教授暫緩發表。

    這樁糾紛案拖了近十年。

    後來在法院的調解下,直到與原告方達成和解,制藥公司仍沒承認甲基奎甯的副作用。

    目前盡管國内已停止銷售,但此藥仍出口東南亞國家。

     由藥物引起的艾滋病,其過程也與上述差不多,不管是制藥公司也好,厚生省也罷,絲毫沒有總結過去教訓的姿态。

     盡管如此,在從事這類工作的人中,本來就具有較高倫理道德觀的人應該也不少。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龍滿智仁或許就是其中的一個。

    在遇害前不久,他曾自言自語地說“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得想點什麼辦法”,也許就暗示着這一切。

     淺見的大腦裡,再一次浮現出當時擦肩而過所見到的龍滿。

    在“24小時店”裡和他買同樣的荞麥涼面,帶着腼腆微笑的龍滿,怎麼看都是一個善良的人。

     回想起他對着正要上車的淺見說“您也是從東京來的吧”,當時怎麼也看不出他有什麼太大的憂慮,就更感覺不到殺與被殺這硝煙彌漫的推銷戰。

     隻是有一點讓人不可理解,那就是上了輪渡,在客艙看電視時,從側面看到的龍滿的那張臉,那是張與先前完全不同的可怕的臉。

     當時,電視正在播放女作家高野千草之死的消息。

    女作家當時才四十八歲,正值寫作的黃金年齡。

     報道說高野千草為了寫作,住進了箱根的一家飯店,死因是急性心肌梗塞,當然對誰都可以說直接死因是心跳停止——總之,心肌梗塞。

    但是,事情發生到這一步,說不定另有其真正原因。

     聽淺見在輕井澤的那位作家朋友說,死去的女作家的同仁們都說她死于藥害,說不定,龍滿所在的公司——GREEN制藥就是這起藥害的元兇呢。

     淺見突然緊張起來。

     和往常一樣,淺見又找到了每日新聞社的黑須記者,讓他幫着查一下高野千草的死因以及與此相關的警方的一些消息、動态。

    黑須雖然滿腹牢騷地說“這随便支侵入的家夥”,但仍然以極快的速度收集了一些相關信息。

    對于高野千草之死,警方似乎采取不參與的姿态,深夜發生在飯店裡的突然死亡事件,作為一種常識來考慮,當時房間裡除了死者本人外,應該沒有外人,如果有的話,應該是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