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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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每天都在信貸特權,華服美食與俊俏少年中浪擲光陰,一個男人很快就會感到空虛和不安。

    但在這三樣奢侈品中,我最推崇的,是信貸特權。

     不道德的遊戲,這就是他所期望的嗎?是的,可能是這樣的。

    厄克特邊上樓梯邊想。

    他斜靠在牆面上,大聲笑了出來,兩個搖着頭急匆匆跑過去的同僚都被這笑聲吓得驚慌失措。

    最後他發現自己來到了陌生人長廊,那裡有一排排窄窄的長凳,供公衆成員旁聽下面進行的議院會議。

    他的目光與一位印度紳士的目光相遇了。

    他身材矮小,穿着考究,這個旁聽的位子還是厄克特幫他搞到的。

    厄克特對他招了招手,這個男人努力從挨挨擠擠的公衆席中走出來,膝蓋磕磕碰碰,嘴裡還不停道着歉,終于站在了他面前。

    厄克特一言不發,隻是揮了揮手,帶着他走向走廊後面的小小門廳。

     “厄克特先生,尊敬的先生,這一個半鐘頭我真是太激動,太長見識了。

    真的非常感謝您幫我找了一個那麼舒服的位子。

    ”他帶着濃重的印度次大陸口音,說話的時候還像典型的印度人那樣搖頭晃腦。

     厄克特知道後面這句是在胡說八道,就算是費道思·吉哈布瓦拉這樣瘦小的印度男人,也會覺得這裡的座位極其不舒服,但他隻是笑着點點頭。

    他們禮貌地交談着,與此同時吉哈布瓦拉從保安台那裡接過他的黑色随身密碼箱,檢查了一下,扣上搭扣。

    來的時候他堅決拒絕交出這個箱子。

    後來負責人告訴他,如果他不交給保安,就别想進旁聽席。

     “真高興在英國還是能放心将自己的财物交給普通的工人階層保管。

    ”他十分嚴肅地說道,并欣慰地拍了拍箱子。

     “小聲點。

    ”厄克特說。

    他既不相信普通的工人階層,也不相信眼前的吉哈布瓦拉。

    不過,這個選民在自己選區有着十分廣泛的業務,生意做得紅紅火火,給他的競選活動提供了五百英鎊的贊助,不求什麼回報,隻想親自到下議院來進行一次面談。

    “不是選區的下議院,”他在電話裡向厄克特的秘書解釋道,“這可是全國性的問題,選區這種小地方不行。

    ” 五百英鎊一杯茶,看起來是筆挺劃算的生意。

    厄克特領着這位客人四處看看——中央大廳由英格蘭建築師A.W.N.普金設計的無比壯觀的馬賽克裝飾,聖史蒂芬教堂的壁畫,威斯敏斯特大廳拱形的橡木天花闆高高在上,深深的顔色讓擡眼凝望的人迷失其中。

    那些梁木已經有一千年的曆史了,是這座殿宇最古老的部分。

    吉哈布瓦拉請求在這裡靜靜地站一會兒,“查爾斯國王在這裡受刑,溫斯頓·丘吉爾的遺體停在這裡供公衆瞻仰。

    請允許我在這裡靜一會兒,萬分感激。

    ” 黨鞭長驚訝地拱起了眉毛。

    逆水寒 “厄克特先生,請别覺得我是個矯揉造作的人,”這個印度男人堅持道,“我的家庭與英國傳統的聯系要追溯到将近二百五十年以前。

    那時候不列颠東印度公司輝煌無比,克萊夫勳爵威風凜凜。

    我的祖先是他的顧問,還借貸給他大量的資金。

    在那之前和之後,我的家族成員一直都在印度政府的司法和行政部門擔任要職。

    ”他聲音裡帶着确鑿無疑的驕傲,但在一口氣說出這些的同時,吉哈布瓦拉憂傷地垂下了雙眼,“然而,自從印度獨立以後,厄克特先生,那片曾經無比偉大的大陸慢慢地分崩離析,進入新的黑暗時代。

    現代的甘地王朝簡直比我的家族服務過的任何一屆殖民政府都要腐敗。

    我是個拜火教徒,在文化上是弱勢群體,在新的統治下覺得很是壓抑,所以我才來到了大不列颠。

    我親愛的厄克特先生,請相信,我覺得自己是這個國家及其文化的一部分,這種歸屬感比我在當代印度社會的任何時候都要強烈。

    每天我都滿含着感恩之心醒來,因為我是個驕傲的英國公民,而我的孩子們在英國的大學裡接受教育。

    ” “這真是……太感人了!”厄克特回應道。

    他對外來人口搶占英國大學的名額和教育資源從來都不怎麼感冒,并且在一些公共場合也公開表達過這樣的意見。

    他急匆匆地領着他走向大禮堂下面的談話室。

    兩人的鞋子敲打着老舊的石闆,陽光穿過古典美麗的窗戶斜斜地照進來,灑在樓梯間,灑在地闆上。

     “您的具體工作是什麼,吉哈布瓦拉先生?”厄克特有些遲疑地問道,很害怕這一問又引得他滔滔不絕,掏心掏肺。

     “先生,我是個商人。

    我不像我兒子,受過良好的教育。

    印度鬧獨立的時候一切都太亂,我讀書的希望就那樣沒了。

    因此,我沒法靠腦力謀生,隻能更加勤奮,努力工作。

    很高興我現在可以說自己已經小有成就了。

    ” “具體是什麼商人呢?” “我做好些生意呢,厄克特先生。

    房地産、批發、一點點的地區性金融業。

    但我可不是心胸狹窄的資本家和财迷,我十分清楚自己對社會,對我們那個社區的責任。

    這就是我今天想跟您詳談的話題。

    ” 他們來到了談話室,厄克特邀請吉哈布瓦拉在一把綠色椅子上就座。

    這個印度男人高興地用手指撫摸着椅子筆直的皮靠背,邊緣裝飾的吊門上有純金的浮雕。

     “吉哈布瓦拉先生,有什麼能幫到您的呢?”厄克特開口問。

     “不不不,親愛的厄克特先生,是我想幫您。

    ”秘密東野奎吾 厄克特的前額立刻浮現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