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醒覺 17 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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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海浪沖擊,更多的水淹了進來。

    吉普手忙腳亂來到船頭跟我會合,小船卡在岩石上嘎吱作響。

    我們兩個齊心協力,用船槳抵在左側的礁石上鉚足了勁兒推,才将小船從岩石上移開。

    重獲自由之後,船裡依然半灌着海水,因而吃水很深。

    每次波浪襲來,都将它再次推向那些兇殘饑餓的岩石。

     我試圖無視漫到腳踝的海水,以及船身蹭過石頭時刺耳的響聲,強迫自己保持頭腦清醒。

    我不禁想起在看護室時,在神甫的意念審訊下,我是如何控制自己的思想。

    然後我再次回憶起很多年前,母親手中那把用來切開貝殼的刀。

    我要把自己的意念變成這把刀。

     然後它就出現了。

    去往島上的通道再一次出現在我的腦海中,就在暗礁的岩石碎片中間蜿蜒流動。

    我舉起船槳,再次指引前進的方向,這時我聽到吉普長出一口氣。

    他抓起水桶,開始往外舀水。

     盡管我們已經穿入暗礁的核心地帶,自由島赫然出現,我們仍看不清楚應該如何着陸。

    這座島在海面上挺拔而起,四面都是黑色的懸崖峭壁。

    島上沒有人類居住的迹象,我們甚至找不到可以安全靠近的地點,遑論着陸了。

    我花了一個鐘頭,在腦海中殚精竭慮搜尋,終于有了一點發現。

    我指揮着小船來到島嶼西側,當我們劃到足夠近時,能辨認出在陡峭的懸崖邊有一條裂縫,一直到二十尺之内才能勉強看見。

    我們劃船進去,在一道天然拱廊下經過,進入兩側峭壁的陰影之中,山石的裂縫在這裡變寬,成為一道小小的港灣。

    一個船隊停在其中,船身塗得五顔六色很不協調,排成數排在水中搖晃。

    碎石遍布的沙灘環繞着這個小小的海灣,一座突兀的瞭望塔矗立其中。

    碼頭上,兩個小孩正在午後的陽光中玩耍。

     吉普轉過身來看着我。

    他的皮膚因為日曬和鹽浸而棕一道白一道,嘴唇皲裂,看起來完全不像以前的他了,直到他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這是真的。

    ”他說道。

     這段旅程對我來說如同煉獄,但我确切知道自由島就在等着我們。

    而對他來說,我意識到,這隻是一種信念,對自由島的信念,或者對我的信任。

    身處港灣的環繞之中,我擡頭看着頑強不屈戳向天空的山峰。

    我跟随吉普一起微笑,接着變成了大笑,我們兩個一同放聲大笑起來。

    雖然我們的嗓子都被海鹽侵蝕日久,笑聲非常刺耳,但笑聲中毫無戒備,充滿了放松的感覺。

    自從逃出溫德姆以來,我們第一次不再擔心是否被人聽見。

    停在泊船桅杆上的海鷗紛紛驚飛而走,那兩個小孩也轉過身來望着我們。

     這倆孩子有些不對勁,我想。

    我們把船劃到碼頭,他們都被吸引過來,在近處安靜地盯着我們。

    讓我吃驚的并非孩子們的生理狀況,他們的畸形很明顯,但并不罕有:小男孩是個侏儒,四肢和強壯的軀幹比起來顯得非常短小。

    小女孩仍拿着釣魚線,手指中間生着蹼,露在外面的腳趾也一樣。

    這種事我見過好多次了,可這倆孩子為何讓我不安呢?我們把纜繩纏在碼頭,爬上金屬懸梯,同時小女孩伸出一隻生蹼的手趕走臉旁一隻蒼蠅,這時我才注意到,這些孩子沒有烙印。

    看着他們無瑕的皮膚,喜悅之情油然而生,讓我忘記了口渴。

    我看了看吉普,他顯然也注意到了,目瞪口呆盯着孩子們,一隻手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烙印。

     “你們是陌生人嗎?”男孩問道。

     吉普狡黠地蹲在他身旁,沖我點了點頭。

    “我想,我是有點陌生,但她比我還陌生。

    ” 女孩笑了,但男孩的臉仍很嚴肅。

    “如果你們是陌生人,那我要告訴歐文。

    ” “這個想法不錯,”我說,“你為什麼不帶我們去找他呢?” 孩子們領着我倆走上一條險峻的小道,從沙灘通往山上。

    但我們還沒走出二十尺遠,就看到三個穿藍衣服的男人從塔裡急匆匆跑來。

    吉普舉起手沖他們打招呼,但這些人迅速接近,我警覺地注意到,他們都帶着刀劍。

    吉普轉身看了看我。

     “再沒别的地方可逃了。

    ”我說。

    我疲憊不堪,甚至連喊叫的力氣都沒了。

    所以我們就那麼等着,吉普的手臂仍然舉在空中,但他的手勢從緻意變成了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