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醒覺 17 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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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證明,驅使我當晚就離開的本能完全正确。

    天氣一直很好,月光也亮堂得很,我們出發數小時後甚至還能看到身後的陸地。

    後來陸地漸漸看不見了,海浪也升到腰部那麼高,但很穩定也有規律可循。

    我們發現,如果将船正面迎向海浪,堅持不往兩側轉向,就能與海浪和平相處。

    經過一番搏鬥,我們成功把帆升了起來,還學會了控制小船沿之字形逆風前進。

    吉普不時回頭向早已看不見的海灘觀望,不過他看起來漸漸消除了疑慮,因為我在堅定無疑地控制航向。

    在黎明初現之前約莫一個鐘頭,我忽然警告他把船速降下來。

    “前方不遠處有一塊礁石,我可不想在這裡觸礁擱淺。

    ”我能感覺到它,就像眼裡的沙子,或者鞋子裡的石塊,雖然很小,但無法忽視。

     我們一邊操控小船迎着不斷升起的海浪前進,一邊伸長脖子向四處張望。

    月光雖然一直很亮,我們卻始終看不到任何東西。

    忽然我大聲告訴吉普左滿舵,同時使勁劃槳來助力。

    小船震顫着轉向右方時,我們終于看到那塊礁石,離船尾不足兩尺遠,在黑色的海水中呈現出不同的陰影。

    它被随後而來的浪濤吞沒,但波峰過後我們再一次看見岩石鋸齒狀的剪影。

     自那之後,吉普不再問我“你覺得還有多遠”,讓我眯着眼聚精會神不受幹擾。

    我們撐過了整個白天,隻能小口小口地定量喝水。

    夜幕降臨時我們松了口氣,盡管周圍的海面因黑暗漸濃而顯得越發無邊無際。

    最後幾滴水也已被喝得幹幹淨淨,但至少月光足夠明亮,能夠勉強看清周圍的狀況。

    當黎明開始降臨時,海浪漸緩,我們試圖輪流睡覺。

    我先躺下,但卻始終睡不着,數綿羊也沒用。

    我曾寄望于睡眠可以分散口渴的感覺,但當我閉上雙眼時,卻覺得嘴裡比任何時候都要幹,舌頭都快容不下了。

     輪到吉普睡覺時,他也難以入眠,不停在船底笨拙地變換姿勢,試圖平躺下來。

    “自從逃亡以來,我們睡過的最難以忍受的沼澤和石頭,也不像船底這麼颠簸。

    ”他說道,“我很難保持清醒,但該死的,我也沒辦法睡着。

    你讓開一下。

    ”他又坐回我身旁,和我一起劃槳向前,朝陽在我們身後徐徐升起。

     第二天午後時分,浪花撲面帶來的鹽沫已讓我嘴唇幹裂,這時我們來到一處暗礁。

    我已從幻象中得知它的存在,但沒想到它如此令人膽寒:在一大片海水中間,岩石無情地矗立海面。

    有些突出水面六尺高,另一些則潛伏在水面之下,隻有在海浪退去時才能看到尖利的石頭。

    目光所及處都是暗礁的勢力範圍,讓我想起愛麗絲的小屋和定居地周圍圓石遍布的平原。

     風勢漸緩,但要想精确掌舵仍很困難,而且挂着帆根本無法随心所欲地轉彎,因此我們把帆降下,猶豫不決地劃着小船,在岩石密布的海浪中行駛。

    礁石之間的通道往往狹窄至極,我們不得不把槳往回收一收。

    如果我有片刻分神,船底就會蹭在岩石上。

    兩個小時之後,自由島已經在望,和暗礁中的岩石一樣突出,但是呈圓錐形,高聳入雲。

    在某種程度上,看到自由島反而讓心情更加沮喪,因為我們無法直接駛向它,隻能小心翼翼沿着暗礁中的通道,闖出一條錯綜複雜的路線,而且經常會覺得它正在帶我們遠離自由島,而不是逐漸靠近。

     這樣行駛了幾個鐘頭之後,我迷路了。

    我能感覺到船下遍布的岩石,但似乎失去了一直引領我來到此地的線索。

    我趴在船頭,一隻手伸入水裡,摸索着海水在我腦海中留下的印記。

    我們随波逐流達一個小時之久,吉普緊張地用船槳在海水中探測,擋開前方刺穿海面的礁石。

    船底與岩石不斷剮蹭,就像無休止的磨牙聲。

    船底幾寸厚的木頭似乎變成一層脆弱的薄膜,在岩石與深水的世界中陷入絕境。

    我試圖重新集中精力,但身體狀況仍舊讓我分神。

    太陽高挂天空,狠狠地投下日光,我的腦袋也随着海浪起伏而隐隐作痛。

    我的嘴唇已無比幹裂,滲出絲絲血迹,仍無法緩解口渴的感覺。

     一陣巨浪湧來,将我們沖得東倒西歪,船頭卡在一塊剛剛露出海面的岩石上,船身前部向上翹起,船尾因此被迫下翻。

    吉普迅速站起身來,海水已經淹到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