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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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清潔很苛求識要發現一隻杯子或一件餐具上有一塊地方不太光潔,他就退回去。

    其次,他什麼都吃,每樣隻取一丁點兒,但他是吃的,他一道菜也不漏過。

    比如,他切下一小片烤野豬肉,放人一隻盤子裡,在一隻碟子裡放沙司,然後用一把刀子将那片肉切成許多細條兒,再将這些肉一條一條放人另一隻盤子裡用沙司計拌和,一直拌到計水浸透為止;他把拌好的肉條再放到一隻新的盤子裡;他每隔一會兒就要喚來一位侍者,讓他端走剛用過的盤子,換上一隻幹淨的。

    他在一道菜上就這樣折騰了半小時的功夫。

    我們且不說他怎麼吃雞、雉、鴿了,那都要整小時整小時地對付。

    如果不給他送上他指定要的某種特别的刀子,他就不動手;為了從最後一根小骨頭上剝離那殘留的極細的一絲肉,他多次叫人換刀。

    他也喝酒,他不斷地倒酒,把各種酒分裝在他面前的許多高腳酒杯和小玻璃杯裡,在銀杯裡将兩種酒攙兌好,不時将杯子遞給侍者,讓他拿走并換上新杯子。

    他用掉大量的面包:他不斷地将面包心搓成一些大小相同的小圓球,在桌布上排成整齊的隊列;他把面包皮捏成碎渣,用面包渣堆起一些小小的金字塔。

    不到他玩膩時他不會叫十役frl用管帚打掃桌布。

    掃完之後他又重新開始。

     他做着這些事情的同時,不放過餐桌上的任何談論話題,總是及時地插話。

     衛士們在宴席上說些什麼呢?同平時一樣,自吹自擂。

     奧爾蘭多說:“我說呀,阿斯普洛山那一仗開頭打得不好,就是在我與阿戈蘭特國王短兵相接、将他擊敗并奪得他的杜林達納寶劍之前。

    當我一刀砍斷他的右臂時,他的手掌還死死地握在杜林達納劍柄上,擦得那樣緊,我隻得用鉗子把它扳下來。

    ” 阿季盧爾福說:“我不想傷你的面子,但是準确的說法應該是,在阿斯普洛山戰役之後的第五天舉行的停戰談判會上,敵人交出了杜林達納寶劍。

    它被列人根據停戰協議的條款規定敵方應當交出的輕便武器的清單之中。

    ” 裡納爾多說:“無論如何不能與富斯貝爾塔之戰相提并論。

    翻越比利牛斯山時,我遇上了那條龍,我将它一刀斬成兩段。

    你們知道,龍皮比金剛石還硬啊。

    ” 阿季盧爾福插嘴:“這樣吧,我們把事情的順序理清楚。

    經過比利牛斯山的時候是四月份,誰都知道,在四月份龍蛻皮,變得像新生嬰兒那麼柔軟細嫩。

    ” 衛士們說:“可是,是那一天還是另外一天,不是在那裡就是在另一個地方,總之,有過這麼一回事兒,不要在雞蛋裡挑骨頭嘛…··” 他們很厭煩。

    那個阿季盧爾福總是把什麼都記得清清楚楚,對于每一件事情他都能說得有很有據,當一樁業績已經名揚天下,被所有的人接受,連沒有親眼見過的人也能從頭至尾原原本本地講清楚的程度時,他卻要把它簡化成一件普通的例行公事,就像上交團指揮部的每日記報上所寫的東西那樣枯燥無味。

    從古至今,在戰争中發生的真事與後來人們的傳說之間總是存在一定的差距,而在軍人的一生之中,某些事情發生過與否是無關緊要的。

    有你的人品在,有你的力量在,有你的一貫作為在,可以保證如果事情的點點滴滴不完全是這樣,但是同樣能夠做到是這樣,也可能有一次與之相似的經曆。

    而像阿季盧爾福這樣的人,不論事情的虛實如何,他本人沒有任何可以為自己的行為擔保的東西,他所做的事情存在于每天的記錄之中,存在于檔案裡,而他自己是一個無物的空洞,是可怖的一團漆黑。

    他想使同事們也變成這樣,把他們的吹噓像海綿裡的水一樣擠幹。

    他們是講故事的能手,他們替過去做出種種設計,而從不設想現在應當如何,他們替這個人、那個人編造傳奇之後,總會找到自己想扮演的角色。

     有時候有人會請查理大帝作證人。

    但是皇帝參加過無數次戰争,總是将許多戰争互相混淆,他甚至記不清目前正在打的是一場什麼仗。

    他的使命就是打仗,打仗比思考、比戰後發生的事情都重要。

    仗打完就過去了,至于人們的傳說,曆史學家和說書人自然知道應當去僞存真。

    如果皇帝應當跟在人們的屁股後面去進行修正,豈不太麻煩。

    隻有發生了一些影響到軍隊建制、晉級、封爵和賜地的糾紛的時候,皇帝才應當說出自己的主張。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