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比利時(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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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勢險惡,廣播這麼說,報紙這麼寫。

    不,什麼都沒有改觀,情況隻是越變越糟。

     一架飛機,上面坐着兩個酩酊大醉而将馬斯河[218]當作了萊茵河的德國軍官,降落在了我們第13區的自行車中間。

    軍官被人扇耳光一直扇到酒醒,然後遭到審訊:電石燈直射他們的臉,第三等級審訊[219],與其我受罪,不如你來。

     他們回答得挺有禮貌,這倆軍官。

    然後那位德國少校跳了起來,把一小疊他藏在胸口的紙都扔進了熊熊燃燒的火爐裡。

    我們的比利時司令官沖到爐子前,手被嚴重燒傷,也是第三等級,但還是将德國文件從火焰中搶救了下來。

    在焦煳一片的紙上,還能看出點什麼來呢?德國軍隊空軍2号要襲擊比利時、荷蘭和法國北部,傘兵會落地搶奪馬斯河上的橋,諸如此類,諸如此類。

     “什麼時候?” “上面沒寫。

    ” 廣播裡吱吱喳喳地發送出壞消息。

    其中也有一些來自前所未聞的世界角落。

    比如加拿大,加拿大不由分說地将自己的軍隊送進了英國港口,從自己的國庫裡掏出了五千五百萬英鎊送給英國人作為戰争貸款。

    可以算算這要是換成比利時法郎得多少錢。

     “但是,現在言歸正傳:德國人為什麼要進軍我們的國土?他們沒有徹底瘋掉吧。

    他們非要把自己已經覆蓋了整個法國邊界的戰線延長好幾公裡。

    而且如果我們比利時把物資和士兵都投入前線,支持盟軍,那盟軍實力就會大大加強了呀。

    再說了,抱歉,加斯頓,德國人眼下不是和我們有幾筆好生意嗎?比如說我們會盡快提供給他們的上萬輛車皮,那是他們迫不及待想得到的。

    生意優先啊,伊西多。

    ” “從戰略的角度看,”教父說,“德國人進攻我們,不算不聰明。

    法國軍隊現在修建了碉堡和炮彈防禦工事,在裡面打牌,喝綠茴香酒。

    德國人必須得割裂他們,分散軍力。

    我們都知道,德國人是擅長閃電戰的能手,隻要想想波蘭就行了。

    ” “順便提一句,你們聽到德國人動員狗作戰了嗎?每個養了一隻狗的德國人都必須帶它去做個專門檢查。

    是啊,在組織策劃這方面,他們是有一套的,這群小子。

    ” “哪兒的話,真是。

    要組織策劃,他們也需要物資啊。

    德國人的汽油是絕對不夠用的。

    整個柏林都打不到出租車了。

    ” “但他們會攻打英國的,肯定會。

    他們印英國鈔票已經印了挺長一段時間了。

    ” 時勢險惡。

    收音機買賣除外。

    還有溫莎公爵夫人[220]。

    在巴黎的呂西安·勒隆[221]的時裝展上,她花掉了一筆巨款,主要是為了纏頭帽。

    代夫特青瓷[222]現在非常流行,康斯坦澤!還有一種藍,叫芬蘭藍,與代夫特差不多,隻是多了一點點灰色調。

     而芬蘭現在完全敗落了。

    上個星期剛慶祝過自己的加冕日的教皇,就為了這個原因才那麼情緒失控,據說。

     不管怎樣,現在這時節,沒有汽車是不行的了。

     媽媽為爸爸剪了頭發,讓他在勉為其難去拜訪諾維·德·威爾衡斯少校時看上去幹淨利落些。

    爸爸緊張極了。

    路易斯看得出他的緊張迹象,手指來回搓,牙齒間嗤嗤響,訓斥媽媽,責怪她惹出這件禍事時聲音并不穩定。

     “我從來沒有覺得我的汽車和摩托車有問題。

    吉列牌,是個美夢!哈雷摩托,就是顆珍珠!多棒的飛行器啊!我的福特T型車,這個小鐵靈[223]從沒出過故障!現在呢,我的德卡威一下子就變成了劣質品。

    丈母娘大人覺得它晃得太厲害,它發出的哐當聲太大,坐在裡面太冷。

    我真是一個傻瓜,居然聽了她的話!我真是腦子發抽了,居然想讓她稱心。

    ” “斯塔夫,安靜坐着,不然我會剪到你的耳朵了!” 爸爸變僵了一樣呆坐着。

    那輛德卡威,(媽媽不僅說這車裡有冷風,還說,之前他們在一條鄉間大路上開過,路上因有蘿蔔拖車時留下的滿地爛泥和黏液,車嚴重打滑,從那以後車輪胎的路面附着性就差了)爸爸在她的哭求下換成了一輛菲亞特,這車是諾維·德·威爾衡斯少校的兒子瑟爾瑞的。

    他換車要再添個三千法郎。

    “我馬上就去我媽那兒拿錢,”瑟爾瑞說,“我能開這輛德卡威去圖爾奈[224]嗎,塞涅夫先生,一路上正好試試車?” “當然可以啦,瑟爾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