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塊金跖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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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是這樣一個對自己的少尉信口雌黃的人,号稱要至死不渝地追随少尉,卻沒有像少尉現在一如既往地期待的那樣,證明自己對少尉的愛慕。

    更糟糕的是,你還羞辱了自己的上尉。

    往前進,快!走到沙漠的沙子中去。

    看仔細了,看你在日落之前找不找得到一塊綠洲,你這叛徒!) 墨索裡尼傻,修女薩普裡斯蒂說,因為他以希特勒為榜樣,迫害折磨天主教徒。

    但希特勒有一個新宗教,不論這個宗教有多麼異端,多麼受魔鬼所惑。

    墨索裡尼除了這個宗教什麼都沒有。

    神聖教皇對這個暴君本來不會有任何一丁點兒阻礙的,連他都要激怒,這不是比傻更傻?“誰攻擊教皇,誰就必須死!”修女薩普裡斯蒂低聲說。

     去卧室的路上,弗裡格看都不看路易斯一眼。

     路易斯睡不着。

    躺在床上的他就像躺在潮濕地牢的木闆床上的基督山伯爵一樣,思考怎麼才能逃出寄宿學校;他看到自己在去瓦勒的街邊敲邪惡小屋的門,或者在瓦勒,在黑乎乎的房子正牆面前拉響門鈴,媽媽就躺在那面牆後面。

    他透過窗子,看到旋轉木馬亮閃閃的金屬杆。

    他常常坐在木馬上面,以前的時候,在安全而溫暖的日子裡,而在家長探訪的時間裡,他就在那兒頑固地等着媽媽或爸爸,他們有時候也會來的。

    還是小毛頭的時候,有一次,修女們跟他說媽媽不會來了,但他還是犟脾氣地守着,其他孩子的父母就在一旁叽叽喳喳說個不停。

    後來天黑了,變涼了,我什麼都沒做錯,媽媽。

    修女們路過的時候起初隻是同情地看看他,後來就發火了。

    “塞涅夫,别這麼孩子氣!”——“路易斯,她今天不會來的!”——“你還是個一天見不到媽媽就活不下去的小男孩嗎?”——“如果你現在不馬上跟過來,我就把你扔到煤窖裡去!”——“好了好了,就這麼待着吧。

    ”修女克裡斯最後把他的手從金屬杆上掰下來,扯着他的頭發把他拖走了。

     弗裡格把我當空氣。

    他腦子裡無非就是德拉哈耶[134]的不帶壓縮機的V12發動機,波城的跑道有七百個轉彎,平均速度八十八公裡,機油還是維多爾[135]的最好,稍微按一下啟動杆就會有反應,甚至在零下二十度也能啟動…… 路易斯又縮到被子下面去了。

    弗裡格沒有心。

    每個人的心運轉得都不一樣。

    弗裡格的完全隻是一套機械,氣缸,曲軸箱。

    我的心是一盞長明燈,一有風過就會閃動。

    心看起來是什麼樣子的?貓吃心。

    耶稣指着自己的心,一團火焰。

    獅心王理查[136]。

    蘇崇王子的心,顫抖,起伏劇烈,可是沉默不語。

    “我的這顆心全都付與你。

    ” 他知道,他處于半睡半醒的狀态,當他走向弗裡格的床,透過床簾漏出的縫隙看,隻看到被子下面拱起的一長條。

    他拉開了歐梅爾·多博雷小床前的床簾。

    長痘痘的胖男孩正握緊拳頭睡着。

    路易斯扯他的頭發,多博雷打了個噴嚏醒了,用一個胳膊肘撐起身子。

    他穿着胸前有绲邊和小褶子的睡衣,就像遠郊的某些入會修女。

     “多博雷,你被發現了。

    ” “啥?” “是的,我們看到你系鞋帶的時候用了十字交叉。

    ” “我?” “為什麼,多博雷?” “因為你也是這麼做的啊。

    ” “隻有使徒才允許這麼系鞋帶!” “好。

    ” “作為使徒領袖,我可以寬恕你。

    請求寬恕吧。

    ” “寬恕我。

    ” “你态度不認真。

    必須真心實意。

    ” 多博雷在床上跪下來,被子滑到了地闆上。

     “跟屁蟲!”路易斯一手抓滿了衣服上的褶子,轉着拳頭轉出一個布球,拽,衣料撕裂了,再用勁拽,多博雷隆起的白色胸脯就能看到了。

     “你不覺得害臊嗎,歐梅爾?”路易斯說。

    多博雷的媽媽看到修女恩格爾在走道裡跪在兒子面前時說出的那句儀式化的句子。

    胖男孩猶豫地把手伸向衣服上拉開了的口子。

    路易斯把這隻手打到一邊。

     “讓開!”路易斯躺到了這張窄小的、有酣睡氣息的床上,頭頂正對着一個憲兵的棕褐濾色照片,多博雷的父親。

     “别做這麼卑鄙的事兒,路易斯。

    ” “我在寬恕你,霍屯督人!”路易斯看到,多博雷的粉紅色乳頭立起來了,就往上揪了一把。

    就像他趁沒人看到的時候,揪維奧蕾特姨媽家的母狗梅爾莎的乳頭一樣。

     “噢!” “閉上嘴。

    ”他拽得更緊了,捏了捏,然後松開手,“我的懲罰這麼輕,不是因為我喜歡你,而是因為我寬容。

    躺下吧。

    睡平了,我說。

    ” 路易斯在這乳頭上吸了好久。

     然後多博雷開始撫摸他的頭發。

    路易斯随他摸,默數到十一,站了起來。

     “哎喲,我又看到,你的鞋帶是十字交叉系起來的,你這大胖子。

    ” 走道上有穿堂風。

    他看到了大熊座,七姊妹星。

    媽媽總是警告他小心穿堂風。

    他繼續看星星,直到眼睛合上,頭砸到窗框上。

    然後他溜回了自己的床,就像熱帶稀樹草原上的獅子,在它就快要咆哮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