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塊金跖骨

關燈
鈎鼻,皮膚也相當黑。

    所以男爵才會有這個想法。

    有一天,或者說,是有一天夜裡,他們從一個舞會回到家,斯坦尼斯勞思男爵就開始說起這話了:‘孩子是别人的。

    是個埃及人的。

    你看看他的鼻子,他的皮膚。

    你還想去蘇伊士運河那兒度假,你這個婊子!’但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的兒子,也就是小蓋洛爾夫,在他床上把這些話都聽到了。

    小家夥受到了挺大打擊,生病了。

    他開始想逃跑的,跑到金字塔去找他真正的生身父親,但他已經沒有跑的力氣了。

    他隻是躺在床上,變得越來越虛弱。

    結果發生了什麼?有一天下午起了一場暴風雨,卧室的窗戶飛了起來,放在窗台上的巨大仙人掌落了下來,剛好砸在了蓋洛爾夫的頭上。

    他母親正想給他拿一碗肉湯,臉色一下慘白。

    因為仙人掌所有的刺都刺進了他的臉。

    ‘啊,親愛的上帝我主。

    ’她叫了起來,想要把刺都拔出來。

    ‘不,媽媽,’小蓋洛爾夫說,‘算了吧,隻會白費勁的。

    ’他說完就死了。

    全歐洲都有人來參加葬禮,一列列的貴族。

    但我這故事說得太快了。

    在蓋洛爾夫下葬的時候,母親問主教,她的忏悔神父,她能不能将她死去的兒子塗滿防腐油膏,保存在她卧室裡,在她身邊。

    ‘最好還是别這樣做,夫人,’主教說,‘如果您每天都見到這個孩子,您會傷心過度的。

    ’‘但是我不想讓他躺在冰冷的坑裡。

    ’她叫道,‘尤其是不能躺在斯坦尼斯勞思家的家族墓地裡,他對我的小寶貝是那麼卑劣。

    ’‘夫人,’主教說,‘您最好保留一點您死去兒子的小東西,這樣就好了。

    ’‘什麼東西呢?’她問,‘一縷鬈發,放進一個小圓盒,然後挂在脖子上?’‘不,’主教說,‘你能手摸到的東西。

    ’‘他的右手臂,他在上床睡覺前總會用手臂圈住我脖子?’可是要帶着它出行就不太舒服了。

    長話短說……” “是啊,說短點。

    ” “長話短說,他們不知道,他們該選什麼,所以他們就把小孩兒煮熟,去掉皮膚和脂肪,然後媽媽就可以選擇骨架上哪一部分是她想保留的,在這些骨頭重新放進棺材之前。

    一整個晚上她就坐在小孩骷髅的一旁,一刻不停地哭。

    然後她說:‘就那一塊,那個關節。

    它看起來就像一顆比克爾,我們的蓋洛爾夫總是很喜歡玩比克爾遊戲的。

    ’他們就把這一小塊跖骨澆注成了金子,好了,就是這裡這顆,我送給你。

    ” “這是金子?” “在金子外面他們塗了一層鉛,這樣就沒有哪個侍女會想偷走它了。

    好好保存它,說不定啥時候你就得去銀行用金子換錢呢。

    ” 路易斯像在玩比克爾遊戲一樣把小跖骨往空中抛了好幾下,然後用手背接住,再抛起來,大揮着手抓住,遞給弗裡格。

     “它本來放在她的小床頭櫃上。

    現在是你的了。

    ” “她要找它的。

    ” “沒關系的。

    她已經慢慢忘了它擺在那兒。

    她很久都沒法把它拿到手上了,這看得出來。

    上面都積了灰。

    現在,它不見了,她的憂傷才會被重新激活。

    她肯定會想到她的孩子,永遠永遠消失了的孩子。

    ” “你真是個惡心鬼。

    ” “對啊,可不就是嘛。

    ”路易斯熱烈地回應。

     “不隻是個惡心鬼。

    你還是個卑鄙的、肮髒的謊話簍子!”弗裡格讓跖骨落進了路易斯罩衫襯衣的胸袋裡,站起來,走掉了。

     在他們詳細閱讀阿爾巴尼亞國情的地理課上,修女薩普裡斯蒂說墨索裡尼,基督教所見識過的最壞的異教徒之一,顯然已經感受到了上帝的懲罰,因為他常常抽搐,常常會感到奇怪的刺痛,一丁點兒小事都會讓他在自己的宮殿裡大喊大叫,緊張得來回跳。

    沒有人能這樣長久忍耐下去的。

     路易斯問自己,爸爸對此會說些什麼,因為他給路易斯看過一些照片,照片上那個裸着上身、光頭的強大身軀在一群不起眼、沒剃胡子的農民中間,幫着收割莊稼。

    爸爸還說,“看哪,這才是一個知道什麼最重要的男人。

    為了人民,加入人民。

    你能想象保羅—亨利·斯巴克扛着一把幹草叉嗎?”墨索裡尼,據修女薩普裡斯蒂說,是有意在耶稣受難節那天進軍阿爾巴尼亞的,就是要讓大家看到他想在耶稣上十字架的這一天把阿爾巴尼亞釘上十字架。

    這個懦夫,他調動了十萬大軍、一百七十艘軍艦和四百架飛機來攻打沒有任何防備的一小撮山民。

    墨索裡尼這種人,修女薩普裡斯蒂說,高乃依已經做過描述,他有過這樣的自言自語:“但願我們能獲知那個滅絕人性的男人的姓名,一隻渴求暢飲羅馬所有鮮血的老虎。

    ” 完全是胡說八道,路易斯想。

    因為“領袖”渴求的不是羅馬的鮮血,而是藍黑色的埃塞俄比亞人和阿爾巴尼亞人的鮮血。

    如果他想在地中海岸邊複活尤裡烏斯·恺撒的帝國,這又有什麼錯?他們學過,恺撒是曆史上最偉大的男士之一。

     弗裡格打哈欠,可以看到他的粉紅舌頭。

    (你算走運,弗裡格,我不是墨索裡尼軍隊裡的少尉。

    要不然我會讓你隻穿個褲衩就被放逐到埃塞俄比亞的沙漠裡去。

     “為什麼,少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