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殉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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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小學期[56]結束的時候,學校會放一天假。

    慈善大集市開場了。

    學生們和往年一樣可以去村裡的電影院“狄安娜”看電影,那是一座異教徒神殿,裡面的過道兩旁挂了露出很多牙齒的美國銀幕明星的照片和海報,男人頭發閃閃發亮,女人皮膚光滑得像大理石,還有互相打碎下颌骨的牛仔們。

    修女亞當領着一大群不服管束,在照片前磨磨蹭蹭半天的孩子們走進了放映廳。

    小家夥們尖叫着四處跑,玩追捕的遊戲。

    路易斯坐在弗裡格身邊,燈光滅了,蠢貨冬疊南叫起來:“噢耶,噢耶,我變瞎了!” 一艘三桅帆船在水上搖搖晃晃,被夾在大塊大塊黑亮亮的東西之間,那是巨大海豹的背。

    船長眺望着海岸,岸上站着一個穿着燕尾服的貴族男士,正在揮手。

     “這是威廉·退爾[57]。

    ”修女克裡斯對小家夥們說。

    陽光呈扇形透過杉樹照下來。

    整個銀幕上都在下雪。

    一股瀑布噴濺出細小的水珠。

    在茅屋頂壓得挺低的一座農家小屋前面,小門吱呀作響。

    雪白色的裂紋閃電一樣掠過畫面,一隻模模糊糊的老鼠跟着四處晃悠的人形,他們正暗地裡策劃着什麼事兒。

     小家夥們嘟嘟哝哝,他們更喜歡休閑室裡那些魔幻神燈[58]放出的圖片。

    路易斯還記得,那些用慘淡顔色塗出來的蹩腳畫當時多麼讓他和弗裡格着迷,一個花盆砸到頭的園藝工那讓人屏住呼吸故事,或者咬狐狸尾巴的那隻鵝;仙逝的修女加布裡勒模仿動物的叫聲,這些動物不斷地用西弗拉芒語哇啦啦地亂叫。

     這裡這些猛地彈跳出的黑灰色圖片要陰暗得多,神秘得多。

    弗裡格耷拉着下嘴唇的側臉像投到了銀幕上。

    黑暗的雲朵。

    一個僧人急急忙忙地走過一棵孤獨的橡樹和一座墓園,沿着海岸跑。

    他藏了起來。

    一群馬匹快步橫穿過畫面。

    馬上坐着修女,粗羊毛做的長袍飄舞。

    但是如果電影是關于威廉·退爾的,那裡面怎麼會有海呢?在瑞士地圖上肯定沒有海。

     “是一座湖。

    ”荷辛斯說,“在瑞士有湖,它們和海一樣大。

    ” “這是沙皇的特派信使,”比特貝爾說,“等着看好了。

    ”雲遮霧繞的山頂,覆蓋着冰雪和青苔的岩石。

    長着胡子的修女從她們熱氣騰騰的馬上跳下來,叉開腿站成一個半圓,一起發着什麼誓,而周圍狂風怒号,在他們臉上出現了一行字:“1307年11月8日,在呂特利[59]。

    ”這是金馬刺戰役之後第五年。

     然後,他們就和穿着毛皮大衣的一個獨眼人争吵了起來。

    “蓋斯勒[60]總督。

    ”修女亞當說,就好像這是她的一個熟人似的。

     銀幕噼啪作響。

    在拱頂地下室裡設的一個法庭,四周都是火炬。

    一個不起眼的小個子男人被放到了行刑台上,腳上上了鐐铐,手也拷上了,施刑人往這具瘦削、虛弱的身體上灌了一桶水,小家夥們哇哇地叫起來。

    蓋斯勒總督走近了。

    他一副緊張的樣子,額上的青筋暴起。

    他把臉頰溫柔地貼到受刑人濕漉漉的胸毛上,慈愛地傾聽着,然後滿臉堆笑地點了點頭。

    施刑人有着修女克裡斯的鼻子和修女伊梅爾達的厚嘴唇,聽候總督的指揮。

    他用長滿結痂的手攥住那個半死不活的受刑人的喉嚨,然後慢慢收緊,直到汗水流到了他自己的下巴上。

    小家夥們尖叫,歡呼。

    然後帶着托密的平頭盔[61](對這頭盔,爸爸曾經嘲諷說:“用這樣一個玩意兒頂多能喝喝湯。

    ”)的士兵們就把小屋給燒了。

    與此同時,威廉·退爾震怒地看着他們,他藏在紋絲不動的蘆葦叢和一行顫抖的字母背後。

    霍屯督人齊聲吟唱着把那些字母念了出來:“退爾藏在屈斯納赫特[62]。

    ” “安靜!”修女亞當叫道,“安靜,不然的話……” “這就是王後死的地方了。

    ”路易斯輕聲說。

     “在哪兒?” “在屈斯納赫特啊。

    ”(屈斯——納赫特喲,弗裡格。

    ) “這電影裡根本沒有出現過什麼王後啊。

    ”弗裡格說。

     “阿斯特麗德王後[63]啊,你這個木腦袋。

    ”路易斯說這個名字的時候把重音放在第二個音節上,就像維奧蕾特姨媽說的那樣。

    維奧蕾特姨媽,用一個發黴的行李箱裝滿關于那隻從北邊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