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奶牛瑪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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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脖子上,在他的額頭上有一道血紅色、手指寬的印記。

    他把釘耙扛得像把步槍。

    按照修女天使的觀點,整個地球上随時都可能爆發戰争。

     “你們倒是兩個有點腱子肉的小夥兒。

    ”貝克朗說,“我們的列昂進了城。

    我就一個人和特麗絲待着。

    你們可以到瑪麗那兒搭把手,她立刻就要生小牛崽了。

    你們要做的,就一點:拽。

    幫我拽。

    如果這是我自個兒的母牛,我就會說,我一個人也能拽到底。

    但是這說到底還是修道院的牛……” “您盡管舔我袖子吧。

    ”路易斯說。

     “也舔舔我的。

    ”冬疊南馬上說。

     “你們兩個軟蛋。

    ”貝克朗不那麼軍人做派地把釘耙從肩上放下來,倚靠着它。

    他身上有蘿蔔的味道。

     “我們不可以進牛棚,這是嚴格禁止的。

    ”路易斯說,“要是有修女看到我們了怎麼辦?” “軟蛋。

    ” “那裡面有多少頭小牛犢?”冬疊南問。

     “哎喲,我的個青天,”貝克朗叫道,“你真是個滑稽鬼哦,你還以為一頭牛是一個工廠嗎?這我得馬上講給特麗絲聽。

    哎喲,哎喲。

    ” “修女伊梅爾達能幫您。

    ”路易斯說。

     “啊哈,她呀。

    她隻會幫倒忙。

    她太笨手笨腳了。

    ” “她學過農業學。

    ”路易斯說。

     “還不就是因為這個。

    ”貝克朗說,邊走邊起勁兒地撓癢。

     “你們這些沒出息的尿褲子鬼,”他又說,“我們就得靠這樣的貨色保衛我們的祖國。

    如果我們在14-18年依賴的是你們這樣的笨蛋的話……” 他将半截揉爛了的、潮濕的棕色香煙插進了嘴角。

    在開羅和阿斯旺,有衣衫褴褛的男人瞪着猞猁般的眼睛,等着一個異鄉人把香煙扔在地上,然後閃電一樣快地撲到那個獵物上。

    但是如果他們被警察抓到的話,就要為此付出25個土耳其鎊罰款的代價。

    在家,在瓦隆,路易斯有一次在教父上廁所的時候,吸了五口他的香煙,結果嘔吐得夠厲害。

    媽媽責罵着給他洗了臉。

    爸爸從不抽煙。

    一個男人如果不會抽煙鬥,他就不是男人。

     “如果瑪麗的事兒出了岔子,那就是你們的錯。

    ”貝克朗說。

     “會出什麼岔子?”路易斯開始打冷戰。

    聖弗蘭西斯科絕不會情願任何動物死去。

     “也許我們吃過晚飯後能溜出來。

    冬疊南和我。

    但是您知道學校的規定的。

    ” 貝克朗将帽子拉到額頭上,正好壓住血紅色的印記。

    路易斯對普拉林巧克力又有了渴望,它們現在正躺在飯廳裡齊牆高的櫃子裡,那裡所有東西都會起黴、變幹,反正就是會變壞。

     “學校的規定!如果我們在14-18年遵守了哪條規定的話,我們整個軍隊很快就都要吃草。

    動物是不用守規矩的。

    人也是,如果情況緊急的話。

    你們這些小子對動物一點都不尊敬。

    别怪我話說得太狠,你們比德國王太子都差勁。

    打仗那會兒,到了最後,他的部下都不得不吃甜菜,啃夾了碎稻草的幹面包了,他還一直給他的馬喂頂好的燕麥。

    但是這還沒完。

    當他的士兵因為缺汽車輪胎和汽油丢胳膊少腿,有的還送了命的時候,這位王太子卻在整個歐洲調動汽車和司機,好找到一隻母猴子來給他的公猴子做新娘。

    那隻猴子是恩維爾·帕夏[33],那個土耳其人送給他的。

    在戰争期間舉行了一次猴子的婚禮,有軍樂隊,還有尊貴的客人,王公和大使之類的。

    ” 母牛瑪麗晚上九點半死了。

    她号叫的哞哞聲,貝克朗和特麗絲的喊叫聲一直傳到了卧房大廳裡,蓋過了小家夥們的啼哭聲和修女克裡斯的鼾聲。

    清晨,一頭肥肥的、浮腫的白色母牛朝路易斯沖過來。

    他跑開了,但隻跑到了鐵絲網邊上,鐵絲網沒法後退,也打不開。

    母牛低下了頭,籠罩在淺色睫毛下、布滿血絲的眼睛裡都是控訴的神情。

    它輕盈地跳到了空中,帶着大理石和鐵做的爪子落到了路易斯的肚子上。

    連着三天,路易斯都在手腕上戴着一個黑色的毛線圈,作為哀悼的記号。

    整整一周,他都向聖弗蘭西斯科祈禱,請求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