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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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似的看着他,對自己說: “誰會同情人類呢?” 這句話概括了他全部的想法,讓他感到不安,心裡對隐形的同胞們充滿了痛苦的溫柔。

     “墜落……一直往下墜。

    然而,其他人卻很幸福,他們找到了愛情,但他們也都很痛苦。

    隻不過一些人意識到這一點,而另一些人沒有意識到罷了。

    一些人把它歸咎于無法擁有的東西。

    但那是多麼愚蠢的夢啊!然而,她的臉蛋真美。

    她提到的冒險王子的故事是有道理的。

    啊!要是可以睡在海底帶厚玻璃舷窗的鉛屋,該有多好啊!年複一年地長眠,沙子不斷堆積,而我則繼續長眠。

    是的,‘占星家’說得沒錯。

    總有一天,人們會發起革命,因為他們沒有上帝。

    人們會發起罷工,直到上帝出現。

    ” 他聞到一股氰化物的苦味,透過半閉的眼睑他依稀看見早晨乳狀的光線,感到自己被稀釋,仿佛置身于海底,沙子不停歇地落在他的鉛屋之上。

    有人拍了拍他的後背。

     他睜開眼,聽見咖啡店的侍者對他說: “這裡不能睡覺。

    ” 他想要說什麼,但侍者已經走去另一桌叫醒睡着的人了。

    那是一個肥胖的男人,秃頂的腦袋搭在交叉在桌面的雙臂之上。

     但那個人并未對侍者的催促聲做出反應,于是,店主(一個留着八字胡的男人)走到他身邊。

    他使勁搖晃睡着的客人,對方的身子彎在椅子裡,因被桌沿擋住而沒有倒下。

     埃爾多薩因充滿好奇地站起來,店主和侍者四目相對,斜眼看着那個古怪的客人。

     睡着的男人依然保持着荒謬的姿勢。

    他的腦袋搭在一邊肩膀上,露出長着痘瘡的扁平的臉,戴着黑框茶色眼鏡。

    一沓泛紅的口水從藍嘴唇之間流出來,浸髒了他綠色的領帶。

    他的肘部壓着一張寫着字的紙。

    他們意識到他已經死了,于是去叫警察,但埃爾多薩因并未離開,他好奇于黑框眼鏡的自殺,死者的皮膚上漸漸出現藍色的斑點。

    空氣中漂浮着苦杏仁的氣味,顯然是從他張開的雙颚之間竄出來的。

     來了一名助理警察,接着來了一名警官,再後來來了兩名警察和一名檢察員,這些人像查看閹牛似的在死者周圍轉來轉去。

    突然,助理警察對檢察員說: “知不知道他是誰?” 警官從屍體的衣兜裡摸出來一張旅館賬單,幾個硬币,一把手槍,三封密封的信件。

     “所以說,他是塔爾卡瓦諾街殺死女孩的兇手?” 他們把死者的眼鏡取下來,于是可以看見他的雙眼,瞳孔斜視,露出眼白,眼睑被染成紅色,仿佛流過血淚似的。

     “我說對了吧?”助理警察繼續說,“他的身份證在這裡。

    ” “他本打算去烏斯懷亞度過餘生。

    ” 埃爾多薩因聽見這段對話,記起來仿佛是很久以前讀到的新聞。

    (然而,事實并非如此。

    他是在前一天早晨從報紙上讀到的。

    )死者是個騙子。

    他抛棄了自己的妻子和五個孩子,而去和一個姘頭生活;姘頭給他生了三個孩子。

    但在兩天前的晚上,他也許是厭倦了姘頭,與他的新情人(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前往塔爾卡瓦諾街的一家旅館。

    淩晨三點的時候,他輕輕把枕頭蒙在女孩的頭上,對着她的耳朵打了一槍。

    旅館裡沒人聽見任何聲響。

    早上八點,兇手穿好衣服,把門半敞開,讓服務生别打擾在睡覺的妻子,因為她很疲倦,十點鐘再叫醒她。

    然後他離開了旅館,到中午十二點的時候,死者才被發現。

     但最叫埃爾多薩因感到驚訝的是兇手與死者在一起待了五個小時,在夜晚的孤獨中與女孩的屍體共處了五個小時……他應該是很愛她的。

     但在幾個小時前,他不也對紅頭發的女人産生過同樣的感受嗎?那究竟是無意識的回憶還是源于眼前的自殺……? 救護車來了,屍體被擡走了。

     接着,警察向埃爾多薩因提出一些問題。

    他如實告知了他所目睹的為數不多的經過,随後,他來到街上,内心的好奇絲毫未減。

    一個模糊且令人痛苦的疑問躺在他意識的底部。

     他記起死者的褲腳沾滿污泥,襯衫又髒又濕:這副模樣的他是如何博得那個被他殺死的女孩的喜愛的呢?真的有過愛情嗎?盡管那個兇手有兩個女人和八個孩子,盡管他以盜竊詐騙為生,但他卻曾經愛過。

    埃爾多薩因想象着兇手在那個陰郁的夜晚,在那間妓女和三六九等人士經常光顧的旅館,在一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