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心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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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若妮秋一本小說中的人物。

    ——原編者注那樣的丈夫,也不可能有機會将披肩搭在包廂的絲絨扶手上:在劇院裡,公爵夫人耳朵上的鑽石光芒閃耀,樂池中的小提琴輕聲吟唱。

     她也不會成為那些她侍奉過的年輕太太中的一員,随着她們的肚子一天天隆起,她們的丈夫愈發體貼地寵愛她們。

    伊波麗塔的痛苦像黃昏中的黑暗一樣,緩緩加劇。

     “用人……永遠都是用人!” 一股憎恨滲入她的痛苦,她的額頭變得沉重,紅色的眼睑順從地耷了下來。

     客廳裡傳來的鋼琴聲帶領她的想象遊遍了許多個國家,她心想,那些女孩所受的教育能美化她們的靈魂,讓她們更具魅力。

    她的腦袋像注滿了鉛似的,沉重不已。

     她覺得身邊的一切(從淺口鍋、竈台和潔淨的櫥櫃,到廁所的鏡子和紅色的燈罩)都标志着她永遠買不起的物品的價值;所有的事物(洗碗布和地毯,以及兒童三輪車)在她看來,都是為了造福于同她有着本質區别的人群的。

     她甚至想到,女孩兒們的連衣裙、她們用來裝扮美麗身體的精美布料、花邊和絲帶,都與她花同樣價錢買來的東西不一樣。

    這種與屬于另一個世界的人暫時居住在一起的感受讓她沮喪,她的絕望甚至好像被烙在了臉上似的。

     除了做仆人,她還能做什麼?一輩子都是仆人! 沉默的拒絕漸漸在她心底升起,那是對那個激怒她的隐形的幽靈做出的回答。

    她的生活變成了對家務的反抗。

    她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從不幸的枷鎖中逃出來,盡管她對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一無所知,但她不停告誡自己,那隻是暫時的狀态。

    她長時間地觀察那些女孩的儀态,學習她們如何微傾腦袋,如何在家門口與朋友告别,然後在房間的鏡子前模仿她能記住的姿勢。

    在她獨自在房間裡進行模仿練習後的好幾個小時裡,她的嘴唇和靈魂都變得高貴優雅,于是她拒絕了自己從前拙笨的儀态,仿佛她已脫胎換骨,成為一個真正的富家小姐。

     在那幾個小時的時間裡,她的生命裡滲透着優雅的溫柔,仿若香草乳液的氣味。

    她幾乎能感到喉嚨發出的悅耳的“是”和“不”的聲音,甚至幻想着自己在與一位圍着藍色狐狸皮圍巾的可愛女士交談。

     她的女傭房新入駐了好些逢迎她的幽靈,她坐在鳄魚色的絲綢扶手椅上,接待在去“法國的巴黎”旅行之前來與她告别的女友們,聊着各自的男朋友。

    “她媽媽不許她夏天去×度假……因為肯定會撞見S……那個冒失的家夥追她追得很殷勤。

    ”或者她想象自己橫跨海洋,像巴勒莫群湖LagosdePalermo,位于布宜諾斯艾利斯巴勒莫街區的一個城市公園裡。

    ——譯者注那般平靜的海洋,她坐在一個藤編的椅子裡,跟她在去買菜的路上看見的豪華遊艇甲闆的照片一模一樣。

    她的裙擺上放着一台柯達相機,一名年輕男子手裡拿着帽子朝她走來,彎下腰,腼腆地與她說話。

     她女仆的靈魂沉浸在幸福之中。

    一切是那麼美好,假如她真的成為富人,她将對全世界仁慈不已。

    她看見自己在某個冬日的傍晚,穿着松鼠毛大衣,疾步走在黑暗的陋巷裡,去見一個孤兒,一個盲人的女兒。

    她收養了女孩,将她撫養成人,直到她在社會上立足;她出落成了一個漂亮的姑娘;裸露的肩膀搭着薄紗絨毛,一股金色的頭發從幹淨的額頭落了下來,與美麗的杏色眼睛相映成趣。

     突然,一個聲音叫道: “伊波麗塔……倒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