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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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點,埃爾多薩因去找巴爾素特。

     他們倆一句話也沒說就出了門。

    後來,埃爾多薩因常常回想起那段奇怪的旅程:對方在走向命運終點的路上毫無反抗。

     關于那個場景,他說道: “我和巴爾素特走在路上,他仿若一個耗盡了力氣、正走向刑場的死刑犯;在那段旅程中,我感到真空占據了體内的每一個毛孔。

     “巴爾素特臉色陰沉;他坐在窗邊,手肘撐在扶手上,我可以感受到他内心不斷積攢的憤怒,準備在那個看不見的敵人(直覺告訴他那個藏在坦珀利莊園裡的是敵人)身上發洩。

    ” 埃爾多薩因接着說: “有時候我在心裡對自己說,要是别的乘客得知我們這兩個窩在座位的皮墊裡的男人中的一個即将成為殺人犯而另一個則是被害者,該多有意思啊! “然而,一切都照舊。

    太陽照耀在田野上,我們已将凍肉廠、硬脂和肥皂廠、玻璃和鑄鐵車間、牛兒嗅聞的圍欄以及滿是碎石和溝槽仍待鋪平的道路抛在了身後。

    此刻,列車在開過了拉努斯Lanús,阿根廷城市,由布宜諾斯艾利斯負責管轄。

    ——譯者注後,窗外開始出現雷梅迪奧斯德埃斯卡拉達RemediosdeEscalada,阿根廷的城鎮,由布宜諾斯艾利斯負責管轄。

    ——譯者注兇神惡煞的街景,可怕的紅磚車庫及其黑色的血盆大口,機車在它的穹拱下進進出出,而在遠處的軌道之間,一群群可憐的人在敲打碎石,或搬運軌枕。

     “在更遠的地方,在一片被煤油的煙垢和臭味污染的梧桐樹之間,鐵路員工的紅色木屋斜穿而過,屋子的花園非常小,百葉窗被煤煙熏黑,小徑上散落着礦渣和炭屑。

    ” 巴爾素特沉浸在他的思緒中。

    埃爾多薩因則(如果用一個詞來準确描述他的話)順其自然。

    假如在那一刻從對面開來一輛列車,他連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對于他而言,生或死都不重要了。

     列車繼續向前行駛。

    當他們抵達坦珀利時,巴爾素特的身子突然顫抖了一下,仿佛剛從噩夢中驚醒。

    他隻說了三個字: “在哪兒?” 埃爾多薩因伸出手,大概指了指要去的方向,巴爾素特跟随他的步伐。

     此刻,他們倆沉默地穿過街道,走向“占星家”的莊園。

     早晨溫柔的藍落在斜徑的籬笆上。

     綠色的莖稈和嫩枝構成姿态各異的植物建築,頭頂飄柔的冠羽,在紅木的迷宮中交叉開來。

    在輕輕蕩漾的柔風下,那偶然形成的美妙植物建築仿佛漂浮在金色的光環中,像凹面鏡一樣發出玻璃般的光澤,将大地令人沉醉的氣味緊緊扣在它的圓頂之下。

     “多麼美的早晨啊!”巴爾素特說。

     在他們抵達莊園前,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到了。

    ”埃爾多薩因說。

     巴爾素特往後跳了一步,用極度尖銳的目光看着他,大喊道: “都沒有門牌号,你怎麼知道是這兒?” 埃爾多薩因後來在談到這個插曲的時候,說道: “世界上肯定有犯罪的本能這一說。

    這種本能可以讓人即刻編造出一個謊言,并且不會自相矛盾。

    就像自衛的本能一樣,它能讓人在即将潰敗的時刻找到難以置信的辦法拯救自我。

    ” 埃爾多薩因擡起頭,用異常平靜的語調(後來回想起當時的場景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