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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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站立處面對的那一幅。

     “這是我最初嘗試的作品中的一幅。

    八月在均蔚沙灘畫的。

    夏末天氣晴朗的時候,湖水就會變成這種清澈的藍綠色,幾乎有熱帶風情。

    ”她移到牆的另一頭,“然後十月就會出現像這樣的一天,烏雲密布,把水都染灰了。

    我很喜歡這樣的日子,幾乎是水天一色。

    ” “你最喜歡哪個季節?”我問道。

     “冬天。

    ” “真的嗎?” “冬天最變化多端,日出更是壯觀。

    去年湖水結冰的時候,我畫了幾幅最好的畫作。

    ” “你怎麼做畫?到戶外寫生,還是……” “大多是看着照片畫。

    夏天,我偶爾會在湖畔搭起畫架,但我實在太喜歡我的畫室,所以很少在其他地方畫畫。

    ” 談話到此中斷。

     她回頭瞄一眼收銀台。

    很可能是想回去繼續看書。

     八成是評估過我身上褪色的二手牛仔褲和舊襯衫之後,明白了我不太可能買任何東西。

     “這間畫廊是你開的嗎?”雖然知道答案,我還是問了。

     純粹隻是想聽她說話。

     盡可能地讓這一刻延長。

     “其實是和朋友合開的,但因為這個月展出我的畫作,所以由我坐鎮。

    ” 她微微一笑。

     隻是出于禮貌。

     心思開始飄走了。

     “如果還有什麼事情需要我……” “我隻是覺得你很有才華。

    ” “哦,真是太感謝你了,謝謝。

    ” “我太太也是畫家。

    ” “本地的嗎?” “對。

    ” “她叫什麼名字?” “這個嘛,你八成沒聽過,而且我們也不在一起了,所以……” “真是遺憾。

    ” 我伸手摸摸無名指上磨損得厲害的線戒,盡管驚險重重,它依然在。

     “我們也不是真的不在一起,隻是……” 我沒想好後面的話,因為我希望她開口要求我把話說完。

    希望她展現一絲興趣,不要再用那種看陌生人的眼光看我,因為我們并不是陌生人。

     我們曾經共同生活過。

     我們有個兒子。

     我曾親吻你身體的每寸肌膚。

     我曾和你一起哭、一起笑。

     在某個世界裡如此強烈的情感,怎麼可能不滲透到這個世界來呢? 我直視着丹妮拉的雙眼,卻并未感受到愛、認識或熟悉的回應。

     她隻是略顯不自在。

     好像希望我離開。

     “你想喝杯咖啡嗎?”我問道。

     她露出微笑。

     現在是非常不自在。

     “我是說等你結束工作,不管幾點。

    ” 如果她答應,阿曼達會殺了我。

    我答應她回旅館會合的時間已經過了,本來今天下午要返回箱體的。

     可是丹妮拉不會答應。

     她在咬嘴唇,她每次緊張就會這樣,無疑是想說出個理由,而不隻是一個适用于所有場合的、傷人自尊的“不要”。

    但是我看得出她沒能成功,看得出她馬上就會鼓起勇氣當機立斷,把我傷得更體無完膚。

     “其實呢,”我說道,“不用在意,對不起,我讓你為難了。

    ” 媽的。

     我快死了。

     被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拒絕是一回事。

     被孩子的媽搞到無地自容,那又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我正打算走。

    ” 我往門口走去。

     她沒打算攔我。

     剩餘安瓿數:十六 過去這個星期所進入的每個芝加哥,樹木越來越像骷髅,掉落的樹葉被雨水黏在路面上。

    我坐在我那間褐石屋對街的長椅上,在冷冽的晨寒中抱身瑟縮,身上穿的外套是昨天在二手店用另一個世界的十二美元現金買的,聞起來有老先生的衣櫥的味道——樟腦丸和酸痛軟膏。

     在旅館的時候,我留下阿曼達專心去寫她的筆記。

     我騙她說我要出去走走,讓腦袋清醒一下,順便買杯咖啡喝。

     但其實我跑來看另一個自己跨出前門,快步走下階梯,前往高架電車站,到了車站我會搭紫線到雷克蒙校園所在的埃文斯頓。

    這時的我戴着隔音耳機,很可能在聽網絡廣播——也許是某場科學演說,或是一段“美國生活”節目。

     從《論壇報》頭版來看,今天是十月三十日,距離我被人用槍挾持趕出我的世界那一晚,就快一個月了。

     感覺卻好像已經在箱體裡遊蕩數年。

     到目前為止,不知道已經聯結過多少個芝加哥。

     全都開始混淆在一起。

     這一個算是最接近的,但仍然不是我的那個。

    查理就讀于一所特許學校,丹妮拉則自己在家裡接平面設計的工作。

     坐在這裡我才想通,我一直把查理的出生和我決定與丹妮拉共度人生的選擇,視為一個開端,而我們倆的人生軌迹就是從這裡開始偏離功成名就之路。

     但這麼想其實太過簡化。

     沒錯,賈森2号抛棄了丹妮拉與查理,因而有所突破。

    但也有上百萬個賈森抛棄了他們,卻也沒發明出箱體。

     有些世界裡,我離開了丹妮拉,卻仍舊一事無成。

     也有些世界,我離開了,我們倆都獲得相當程度的成功,但也不算揚名天下。

     相反的,在有些世界我留下了,我們生了查理,接着發展出各種不甚完美的人生曆程。

    或許我們的關系惡化。

     或許我決定結束婚姻。

    也或許是丹妮拉決定的。

     又或許我們在一個沒有愛又破碎的狀态中痛苦掙紮,為了兒子勉強支撐着。

     如果在所有的賈森·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