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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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起床起得早了。

    喝酒喝得少了。

    開車變快了。

    看的書變多了。

    開始運動了。

    拿叉子的方式變了。

    笑聲多了。

    短信發得少了。

    洗澡的時間拉長了,而且不再隻是用肥皂抹身體,現在還會用毛巾擦洗。

    他原本四天刮一次胡子,現在改成兩天一次,而且不是在淋浴間,是在洗臉台。

    換好衣服就馬上穿鞋,而不是出門前才在門口穿上。

    他經常用牙線,而且三天前她還親眼看見他修眉毛。

    将近兩星期以來,他都沒有穿他最愛的睡衣——一件褪了色的U2樂團(一個愛爾蘭搖滾樂隊)T恤,是他們十年前在聯合中心聽演唱會時買的。

    他洗碗的方式也變了,不再在瀝水架上讓碗盤堆積如山,而是在料理台擺滿擦碗巾,再将濕的盤子和玻璃杯放在上面。

    早餐他改喝一杯咖啡,而不是兩杯,也不再沖得像以前那麼濃,事實上那味道淡到她不得不每天早上盡量趕在他之前到廚房去,自己沖咖啡。

    最近,他們家晚餐時的談話内容都圍繞着觀點、書本與賈森正在看的文章,以及查理的學業打轉,不再隻是閑聊當天發生的事。

    說到查理,賈森對兒子的态度也不一樣。

    比較寬松,比較不像父親。

    好像是忘了怎麼當一個少年的父親。

    他不再每天用iPad(蘋果平闆電腦)看Netfix(美國在線影片租賃供應商)的影片看到淩晨兩點。

    他再也沒叫過她丹妮。

    他經常想要她,而每次都像是他們的第一次。

    他看她的眼神總帶着一種壓抑的激情,讓她想起相識不久、有太多秘密與未涉足的領域亟欲探索的戀人,彼此凝視的模樣。

    當丹妮拉與賈森并肩站在鏡子前,這些念頭、這一切瑣碎的發現,在她内心深處慢慢累積。

    現在是早晨,他們正各自準備展開自己的一天。

    她在刷牙,他也在刷牙,當他發覺她在看他,便咧開沾滿牙膏泡沫的嘴一笑,眨眨眼。

    她心裡狐疑——

    他是不是得了癌症,沒告訴我?

    他是不是服用了新的抗抑郁劑,沒告訴我?

    失業了,沒告訴我?

    她的内心深處忽然爆發出一種惡心、灼燙的感覺:他是不是和哪個學生外遇,而那女孩讓他的感覺與舉止煥然一新?

    不,感覺都不是。

    問題是,也沒什麼明顯不對勁的地方。

    理論上,他們的關系其實更好了。他從來沒有這麼關心過她,自從交往以來,他們也從未這麼經常談笑。

    隻不過他……就是不一樣了。

    在許許多多細節上都不一樣,這可能無關緊要,也可能意義重大。

    賈森彎腰将泡沫吐進洗臉台。

    他關上水龍頭,繞到她身後,兩手放在她臀上,身子往前輕輕抵住她。

    她看着他的鏡中倒影。暗忖:你有什麼秘密?

    很想把這幾個字說出來。

    完完整整地。

    但她仍繼續刷牙,因為萬一那個答案的代價是這個令人驚奇的現狀呢?

    他說:“我可以整天就看着你做這件事。”

    “刷牙?”她嘟哝着說,牙刷還含在嘴裡。

    “嗯哼。”他親吻她的後頸,一陣戰栗從她的脊背傳到膝蓋,刹那間,憂懼、問題、疑慮盡皆消散。

    他說:“瑞安·霍爾德今晚六點有一場演說,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丹妮拉彎腰、吐掉泡沫、漱口。

    “我很想,可是五點半有課。”

    “那等我回來,可以請你去吃飯嗎?”

    “好啊。”

    她轉身親他。

    現在他連親吻方式都變了。

    好像很鄭重其事,每次都是。

    他正把身子拉開,她開口“哎”了一聲。

    “怎麼了?”

    她應該要問。

    她應該把她注意到的這些事全提出來。

    把所有問題一吐為快,澄清所有疑慮。

    有一部分的她真的很想知道。

    有一部分的她卻永遠不想知道。

    因此她一面告訴自己現在還不是時候,一面撥弄他的領子、整理他的頭發,最後再親他一下,便送他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