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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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妮拉聽見前門砰一聲關上時,雙手正浸在溫熱的泡沫水中。随着腳步聲接近,她放下手中已經用力刷洗半分鐘的炖鍋,從洗碗槽上方擡起頭來,轉頭往後看。

    賈森出現在廚房與餐廳之間的拱門下,咧着嘴笑,就像她母親說的,像個傻瓜。

    丹妮拉重新将注意力轉回到碗盤上,口中說道:“給你留了一盤吃的,在冰箱裡。”

    從碗槽上方窗子裡霧蒙蒙的倒影,她看着丈夫将帆布購物袋放在中島上,然後朝她走來。他張開手臂環抱住她的腰。

    她半開玩笑地說:“你要是以為買幾桶冰激淩就能解決了事,我就真的無語了。”

    他貼靠到她身上,在她耳邊輕聲說:“人生苦短,别生氣,這是浪費時間。”他剛剛不知喝了哪種威士忌,濃濃酒味仍殘留在氣息中。

    “四十五分鐘能完成的事,怎麼搞到都快三個小時?”

    “因為本來說喝一杯,後來變成兩杯,又變成三杯,就沒完沒了了。真的很對不起。”

    他輕吻她的頸背,頓時仿佛有一道電流從她的脊柱直竄而下。

    她說:“沒這麼簡單就放過你。”

    這時他開始吻她的脖頸。他已經好一段時間沒有這樣碰她。

    他兩手滑入水中。

    與她十指交纏。

    “你應該吃點東西。”她說,“我替你熱一熱。”

    她想繞過他去開冰箱,卻被他擋住去路。

    此時面對着他,她直視他的雙眼,或許是因為他們倆都喝了酒,兩人之間的空氣有股強力電流,就好像每粒分子都帶了電。

    他說:“天哪,我好想你。”

    “你到底喝了多少,竟然……”

    他冷不防地吻了她,将她推到櫥櫃上,料理台緊緊壓迫着她的背,他的手先是撫摸她的臀,然後将她紮進牛仔褲的上衣拉了出來,這時她的肌膚感受到他手的溫度,猶如火爐般滾燙。

    她将他推回到中島。“别這樣,賈森。”

    她在廚房微暗的光線下細細打量他,試圖理出他這股生龍活虎的精力從何而來。

    “你出去的這段時間有事發生。”她說。

    “沒事,我隻是忘了時間而已。”

    “這麼說你沒有在瑞安的派對上碰到什麼年輕辣妹,讓你覺得自己又回到二十五歲?你看看你回到家活像發情似的,還說……”

    他笑起來,笑容燦爛。

    “怎麼了?”她問。

    “原來你就是這麼想的?”他往她靠前一步,“我離開酒吧的時候,心不在焉,腦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也沒看車就闖進馬路,差點被一輛出租車撞個正着,吓都吓死了。不知道該怎麼說,總之從那一刻起,不管是在店裡、走路回家時,或是站在我們家廚房裡,我都覺得充滿生氣。好像終于真真正正看清自己的人生,看清自己必須感激的一切——你,還有査理。”

    她感覺到自己對他的怒氣漸漸融化。

    他說:“我們好像都太一成不變,深陷在那些固定軌迹裡,不再能看清自己心愛的人的真實面貌。可是今晚,就是現在,我又看到你了,就像我們第一次相遇,你的聲音和氣味對我來說都是一個新境界,此刻我正重新感受你。”

    丹妮拉走過去,捧起他的臉親吻他。

    然後拉起他的手,牽他上樓。

    走廊上很暗,而她已想不起丈夫最後一次有令她如此怦然心動之舉,是什麼時候的事。

    來到查理房前,她暫停一下,将耳朵貼到關閉的房門上,清楚聽到兒子耳機裡轟然傳出音樂嘈嘈切切的雜音。

    “警報解除。”她低聲說。

    他們盡可能蹑手蹑腳地走過吱嘎作響的走廊。

    進卧室後,丹妮拉鎖上門,打開鬥櫃最上層抽屜,想找根蠟燭來點,但賈森等不及了。

    他将她拉向床邊,拖着她一起倒在床墊上,然後翻身壓在她上面,一面吻她,一面将手伸進她衣服裡面,摩挲着她的胴體。

    她感覺臉頰、唇上濕濕的。

    是淚水。

    他的。

    她兩手包住他的臉,問道:“你怎麼哭了?”

    “我覺得剛才好像失去了你。”

    “你有我啊,賈森。”她說,“我就在這裡,寶貝,你還有我。”

    當他在漆黑卧室裡為她解衣,她從未如此渴望過一個人。憤怒不見了,酒後的睡意消失了,他帶着她回到他們第一次在她位于巴克鎮的複式公寓裡做愛的時光。市區燈光從大大的窗戶照射進來,為了讓十月的清爽涼風一點一點吹入,窗子敞開着,随風而入的還有深夜裡酒客踉跄回家的喧鬧聲、遠處的鳴笛聲與這座休憩中的大都會的引擎聲——它并未完全停擺,它從不停息,隻是維持在一種舒緩的基調上,緩慢向前。

    高潮時,她極力忍住不高喊出聲,但她無法壓抑,賈森也一樣。

    今晚辦不到。

    因為有種不同的感覺,一種更好的感覺。

    過去這幾年,他們并沒有不幸福,甚至稱得上十分幸福。隻是她實在太久、太久沒有那種如癡如醉的瘋狂愛戀在心窩裡沸騰、恨不得把世界攪得翻天覆地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