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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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意識到有人用力抓住我的腳踝。

     接着一雙手滑到我肩膀下面。

    這時有個女人說:“他是怎麼離開箱體的?” 一個男人回答:“不知道。

    你看,他醒了。

    ” 我睜開眼睛,卻隻看到模糊的動作與光線。

     男人高喊道:“趕快把他弄出去吧。

    ” 我試着要說話,但一開口全是模糊、混沌的語句。

     女人說:“德森博士?聽得到嗎?我們現在要把你搬上推床。

    ” 我往腳的方向看去,男人的臉逐漸聚焦。

    他穿着配有呼吸器的鋁箔防護衣,正透過面罩看着我。

     他瞄了我頭後方的女人一眼,數道:“一、二、三。

    ” 他們将我擡上推床,并在我的腳踝與手腕扣上約束帶。

     “這完全是為了保護你,德森博士。

    ” 我看着上方十二至十五米高的天花闆如卷軸般展開。

     我到底在哪裡?機棚嗎? 我腦中閃現一絲記憶——針頭刺入我的脖子。

    我被注射了什麼。

    這應該是瘋狂的幻覺。

     無線電嘎嘎作響。

    “撤離小隊,請報告,完畢。

    ” 女人語氣透着興奮地說:“找到德森,已經上路,完畢。

    ” 我聽到輪子尖銳的轉動聲。

     “收到。

    最初狀況評估?完畢。

    ” “脈搏,一一五。

    血壓,一四〇/九一一。

    體溫,三十七度二。

    氧濃度,百分之九十五。

    肌酐,零點八七。

    預計三十秒後抵達。

    完畢。

    ” 一陣嗡鳴聲吓了我一跳。

    我們穿過緩緩開啟、像金庫的門一樣的雙扇門。

     老天爺。

     冷靜。

    這不是真的。

     輪子吱嘎聲響更快、更急了。

     腳底下是一條以塑膠墊覆蓋的走道,頭頂上是刺得我眯起眼睛的日光燈。

     身後的門轟然關閉,發出不祥的哐啷聲,猶如監獄的門。

     他們将我推進手術室,隻見規模驚人的手術燈下站了一個身形魁梧、穿着正壓式防護衣的人。

     他好似認識我,低頭透過面罩微笑對我說:“歡迎回來,賈森。

    恭喜,你成功了。

    ” 回來? 我隻看得見他的眼睛,卻全然想不起以前見過他。

     “你覺得哪裡痛嗎?”他問道。

     我搖搖頭。

     “你知道你臉上的割傷和瘀傷是怎麼來的嗎?” 搖頭。

     “你知道你是誰嗎?” 點頭。

     “你知道現在在哪裡嗎?” 搖頭。

     “你認得我嗎?” 搖頭。

     “我是醫療CEO(首席執行官)萊頓·萬斯,我們是同事也是朋友。

    ”他舉起一把手術剪,“我得把你這身衣服剝掉。

    ” 他移除了監測裝置,剪開我的牛仔褲與四角褲,然後丢到一個金屬盤裡。

    當他剪開我的襯衫時,我凝視着從上方直射而下的耀眼燈光,極力壓制心中的恐慌。

     但我全身赤裸,被綁在推床上。

     不,我提醒自己,現在是我幻想自己全身赤裸被綁在推床上。

    因為這一切都不是真的。

     萊頓舉起裝着我衣鞋的托盤,交給站在我頭部後方、不在視線内的某人。

    “全部檢驗。

    ”随即腳步聲響起,他匆匆離開了手術室。

     在萊頓給我手臂内側一小塊表皮消毒的前一秒,我已感受到異丙醇酒精引起的強烈刺痛。

     他在我手肘上方綁上止血帶。

     “隻是抽點血。

    ”他說着從器具盤拿起一支粗的注射針。

     他技術很好,我甚至沒感覺到針頭刺入。

     萊頓抽完血後,将推床推向手術室另一頭的玻璃門,門邊牆上裝有觸屏。

     “真希望能告訴你這是最好玩的部分。

    ”他說,“如果你心思太紊亂,想不起接下來會如何,說不定會更好。

    ” 我想問接下來要做什麼,卻仍說不出話。

    萊頓的手指在屏幕上飛快跳動,随後玻璃門打開,他推我進入一個剛好能容納一張推床的小房間。

     “九十秒,”他說,“不會有事的。

    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一個受試者被弄死過。

    ” 這時響起充氣的嘶嘶聲,然後玻璃門滑動關閉。

    天花闆上的嵌燈發出冷冷藍光。

     我伸長脖子想看個清楚。

    隻見兩側牆壁布滿精巧縫隙。

     天花闆噴出一陣細細的冷水霧,把我從頭到腳包覆住。

     冰冷水珠一附在肌膚上随即凍結,冷得我全身緊繃起來。

     當我打起哆嗦,牆壁開始發出嗡嗡聲。

    牆壁縫隙流瀉出些許白色蒸氣,尖銳嘶聲持續不斷,而且越來越大。

     蒸氣開始源源湧出,接着噴發出來。

    氣流在推床上方對沖,小房間頓時彌漫起濃濃霧氣,遮蔽了頭頂上的燈光。

    冰珠在皮膚上爆裂,引發陣陣刺痛。

     風扇開始逆轉。

    不到五秒鐘,室内氣體都抽了出去,留下一股奇特味道,仿佛夏日午後雷雨來臨前夕——幹雷與臭氧。

     氣體與過冷液體在皮膚上起了反應,産生滋滋作響的泡沫,那種燒灼感就像泡在酸性溶液中。

     我低聲吼叫,扭動身軀想掙脫束縛,覺得自己快撐不下去了。

    我的忍痛度算高的,但這已經快要跨越“再不停止就讓我死了吧”的界線。

     我的思緒以光速爆發。

    真有這麼強力的藥物嗎?竟能在産生幻覺與痛苦的同時,還讓人意識清醒到如此可怕的地步? 太強烈、太真實了。

    萬一這些是确實發生的事呢? 會不會是中情局搞的把戲?會不會是我被送到某個黑心醫院當作人體實驗品?我被綁架了嗎? 溫水以壯闊聲勢從天花闆射出,猶如消防水管噴出的水柱,将折磨人的泡沫沖散。

     水關閉後,熱風轟隆隆從縫隙吹出,仿佛沙漠熱風打在肌膚上。

     痛苦消失了。

    我徹底清醒。

     後面的門被打開,推床重新被推出去。

     萊頓俯視着我。

    “感覺沒那麼糟,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