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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呆地坐在位子上,顯得十分焦慮。

     後來有兩個學生告訴他産生這種輕松友好的氣氛的原因,"有很多人下了課就動腦筋,想要打破這種做法。

    每一個人都相信最好的方法就是假定你可能會被留級,然後盡量做好,這樣你就會覺得很輕松,否則你可能會發瘋。

    "另外一些學生補充說:"一旦你習慣了,其實也不壞,你會對老師教的更感興趣。

    "但是他們重複一點:"要習慣并不容易。

    "在學期末的時候老師要求他們寫一篇評估這種做法的文章。

    這個時候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分數如何,百分之五十四的人反對這種做法,百分之三十七的人贊成,百分之九的人保持中立。

     若是按一個人一票算,這種做法并不受歡迎,大部分的學生仍然想要分數,在得到調查結果之後,斐德洛根據他小冊子裡的分數加以分析,他發現一個現象,甲等的學生贊成與反對的比例是二比一,而乙等和丙等的學生則是一半一半,至于丁等和戊等的學生則一緻反對。

     這種結果讓他證實了一種暗暗覺得不妙的現象:愈聰明愈認真的學生愈不需要分數,很可能是因為他們對學問的本身比較感興趣。

    而愈懶惰愈愚笨的學生則愈需要分數,因為可以讓他們知道自己是否及格了。

     正如狄威斯說的,從這裡往正南方走有七十五英裡長的森林和積雪,了無人迹,也無路可走,東西向的道路倒是很多。

    我的安排是,如果第二天路上的情況不妙,我們可以走最近的一條路及時脫身。

    克裡斯并不知道這一點,所以有點傷到了他青年會式的冒險精神。

    然而一旦進入深山之後,他這種冒險的精神就逐漸消失了,因為有不少實際的危險出現,或是走岔了一步,或是扭到了腳踝,或是發現自己和文明的距離有多麼遙遠。

     這麼高的地方,很顯然少有人來到這裡,又走了一個鐘頭之後,我們發現人迹幾乎已經消失了。

     斐德洛認為不評分是一個不錯的做法,但是他并沒有從嚴謹的角度評估它的價值。

    在真正的實驗當中,你會提出各種原因,保持其他,隻改變其中一項,看看它的改變會産生什麼效果。

    然而在教室裡你不可能這樣做,學生的知識、學習的态度、老師的态度都可能受各種無法控制的因素和不可知的力量影響。

     觀察者也是原因之一,如果不改變自身,他就不可能對效果做客觀的判斷。

    所以他并不想做任何嚴謹的推論,他隻想按照自己的喜好進行。

     當他做這個實驗的時候,會産生一種不良的現象。

    如果老師很差勁,很可能一整個學期都沒有教學生任何東西,而是根據一些不相關的測驗計分。

    然後讓人以為有些人學得好,有些人學得不好。

    但是一旦取消了分數,學生每天就被迫去思考到底學到了什麼,老師教了什麼,目标是什麼,作業如何達到目标等等。

    因此,取消分數之後,就産生了一個非常令人恐懼而又龐大的真空地帶。

     然而斐德洛想要怎麼做呢?這個問題變得愈來愈重要。

    他開始做了之後,發現原先認為對的答案似乎愈來愈走樣。

    本來他希望學生自己決定什麼是好文章,而不要一直問他。

    因為取消分數的真正目的,就是要他們深切地自我反省,由他們自身找到對的答案。

     然而現在這樣并沒有多大意義,如果他們已知道好壞之分,他們就沒有必要來修這門課。

    他們之所以來學,就是假定他們無法分辨好壞。

    而他身為老師,就有必要告訴他們好壞的差異在哪裡。

     所以發掘個人的創造力,以及訓練學生在課堂上的表達力,基本上和學校的整個思想模式是互相抵觸的。

     對許多學生來說,分數取消無異于一場惡夢。

    他們要去做一些事,這是為自己的失敗受的處罰,但是沒有人告訴他們該做什麼。

    他們一再反省也不明白,看看斐德洛也沒有答案,隻好無助地坐在那裡,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那種氣氛甚至讓一位女孩子精神崩潰。

    你不能取消分數,這會讓學生變得毫無目标,你必須讓學生有一個努力的目标。

    然而他并沒有這樣做。

     他不能這樣做,因為一旦他告訴他們怎麼做之後,就可能落入權威、教條式的教法。

    然而你又如何把每一個獨立個體的内在神秘的目标寫在黑闆上呢?第二個學期,他放棄了這種做法,恢複打分數。

    然而他覺得很沮喪也很苦惱,因為他覺得自己那樣做是對的,而結果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

    在班上的确産生了主動追求學問的熱情,但這不是他的指導所産生的。

    他準備辭職了。

     把心懷怨恨的學生教成一個模子裡出來的,這不是他想要做的。

     他聽說俄勒岡州的瑞德大學一直到畢業都不曾打過分數。

    暑假的時候,他到那兒去了一趟。

    聽說教授也分成兩派,但沒有人真正喜歡這種做法。

    在整個剩餘的假期當中,他變得非常沮喪懶散。

     他和太太在山裡露營了許久,她問他為什麼一直都這麼沉默,他也說不出原因,他隻是停下來等待,等待那顆思想上尚未出現的晶種,能夠突然地把一切都具體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