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捕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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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餘生抑或來世,迪安娜都會記得今天。

    涼意襲來,倏然預告秋日将至。

    她的皮膚和新近愈發敏銳的其他感官全都感受到了這清新爽脆的空氣:她能嗅聞出、品嘗出其中的變化,甚至能聽見它。

    鳥兒已悄然噤聲,夏日歡慶的聒噪因涼意湧來戛然而止。

    它們胸中升起一種願望,要堅定地聚在一起,等待那個快要到來的時刻。

    它們會一起飛入黑暗,以夜空的星辰為導航,組成茫茫的遷徙大軍。

    迪安娜倚在岩石上,感受到胸中翻攪着同樣的感受,一種使命完成之感,一種對飛翔的渴盼。

    小徑延伸至眺望台終結,她便以此為起點,往上攀登了約五十英尺,來到一塊被苔藓覆蓋的大圓石上。

    從這兒,她能俯視萬物,望見童年的山谷和遠處的群山。

    似乎隻要她張開手臂,便能揚帆起航,駛出她已知的一切,進入新的領地。

     身後的枝丫間傳來鳥兒們準備越冬而呼朋喚友的叫聲,山雀“嘀嘀嘀”的叫聲,她再熟悉不過,聽來無比安心。

    迪安娜今天還不會飛走;不過這種渴盼自她兒時便已有之。

    天氣轉涼,便意味着蘋果成熟,意味着去南妮的林子裡摘番木瓜。

    就在從昨天到今日的某個時刻,空氣已從黏滞變為清冽。

    她小木屋上的弗吉尼亞爬山虎也在一夜之間起了變化:今天早上,她注意到了幾片轉為淡紅色的葉子。

    這變化足以使她停下腳步,記錄在案。

    就是這一天,也隻能是這一天,她才第一次意識到。

    她将設法從已栖居一輩子的幽冥王國裡走出來,義無反顧地投身于生活之中。

    今天,在前來這眺望台的一路上,她沒什麼心思去為餘光所及之處的凋萎葉片而悲傷,也沒什麼心思去尋找若即若離的小狼崽,就連羽翼鮮亮的長尾小鹦哥在蒼耳子叢中蹦蹦跳跳也未能引起她的注意。

    這些無依無靠的生靈就在她身邊,也将一直在身邊。

    隻是唯獨今天,她的全副精神都獻給了香灌木的綠色果實間綴着的一顆鮮紅的漿果。

    這個标志意味深長、美妙無比,就像她過去那段人生和即将開啟的新篇章的分水嶺。

    如果這個夏天需要一個節點來宣告終止,為什麼不可以是小徑旁這顆紅色香灌木漿果呢? 她将借來的小鏡子——他剃須時用的鏡子——從後褲兜摸了出來,細細地打量起自己的臉龐。

    她伸出左手指尖,輕輕觸碰眼睛下面微帶斑點的黝黑皮膚,像戴了張浣熊面具,但色帶之間的過渡更微妙,深色帶從她鼻梁上一直延展至顴骨。

    這張臉上的其餘部分倒與她記憶中一樣,塵封未動,無動于衷。

    她的胸脯愈發沉重。

    她能覺察到内在的變化。

    她轉頭面對太陽,緩緩地解開襯衫,将意念中的他的手指放上去,放在她的手指撫觸之處。

    他對她肌膚的撫摸就像一件大氅,她隻須借助記憶的力量便可再度披上。

    在這塊岩石上,沐浴在陽光中,她任憑他如潮水一般進入了她的身體——那是今天早上的記憶:他深深地看進她眼底,他的動作正如潮水一般一次又一次地将海浪推上它專屬的沙灘。

    當時留在身體上的歡愉,現在不免籠罩上了一層黯淡。

    因為她知道,那時每一場私語、每一個吻、每一次酣暢淋漓的肌膚之親,都已是最後一次。

    每一幀影像後,均有其陰影凝立。

    甚至事後他睡在她身邊傳來的體溫,此刻仿佛也泛起了深棕的色澤,她用手指摩挲着那體溫,将它默記,以抵禦即将冷清的那片空間。

     她腳下五十英尺就是眺望台,兩年前她差點一跤摔下去,命歸黃泉;而兩年後的五月,她再次落入塵埃。

    甜心,他說,你見過比那兒更美的景色嗎?她的回答是,沒有。

    她那時眺望着群山和谷地,那裡深藏着獸的秘密。

    而他望着的卻是牧羊場。

     她撫摸着自己的乳房,再次拿起鏡子,細細看着乳頭上紅褐色的乳暈。

    皮膚竟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裡變換了色彩與紋理,簡直堪稱奇迹,就像毛蟲的皮膚變成了蛾子的翅翼。

    她迅速地觸碰了一下肚臍下方的腹部,就像測試水溫一般,牛仔褲最上面的那粒扣子已扣不進扣眼了。

    迪安娜心想自己怎麼會一點都沒發現,像這樣究竟有多長時間了呢。

    至多十周,很可能未及十周,不過不會差太多。

    她了解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