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蛾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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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咧嘴一笑,搖了搖頭。

    “你真不是我媽。

    ” “謝謝。

    ”盧薩一本正經地說道。

    她想起自己在心裡偷偷形容裡奇母親的那些用語,一把年紀的洛伊絲、大嗓門的洛伊絲,心裡覺得有些愧疚。

    “我敢肯定你媽媽人比我好。

    ” 他哼了一聲。

    “如果你是指這些的話——我媽媽不喜歡罵人,她喜歡一覺睡到大天亮,喜歡給廚房裡的所有東西都貼上小鴨子裝飾。

    ” “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是這樣的呢?” “我見過你家廚房。

    ” “咳,我也可以像你家那樣打理打理。

    ”她吸了一小口煙,但大多數時候隻是在指間夾着,胳膊搭在頭頂上,“洛伊絲多大了,她應該不會介意我問這個吧?” “她有,我想想,”他盯着天花闆,“我覺得她有四十一二歲吧。

    瑪麗·埃德娜姨媽年紀要大得多,她有五十來歲了。

    ” “我也這麼想,她年紀最大。

    埃瑪琳夾在當中。

    ” “是的,埃瑪琳姨媽比我媽大。

    漢尼-梅維絲姨媽年紀輕,還不到四十歲。

    我知道這個是因為她老是對我媽唠叨自己就要四十了。

    ” “那朱厄爾呢,在你媽媽和埃瑪琳之間?” “不,朱厄爾姨媽年紀最輕。

    她隻比科爾大一點,就差個兩歲吧。

    ” “朱厄爾?你肯定?” “是啊。

    她沒那麼老。

    她結婚的時候,我還是個小屁孩兒。

    那時我還替他們拿戒指來着。

    具體細節我記不太清了,但他們确實拍了照,我在照片裡的樣子挺難為情的。

    幸好,自從謝爾姨父跟那個服務員跑了之後,就再沒人拿出來看了。

    ” “哦,是啊,的确值得慶幸。

    ” “哎呀,糟了,糟了。

    ”他敲着自己的腦袋,惹得盧薩咯咯亂笑。

    在尼古丁的作用下,她覺得大腦一陣放松,但也因為兩人的對話,這種有人陪伴的感覺讓她暈暈乎乎的。

    她上一次和一個十七歲男孩聊這麼久或許還是在汽車後座上。

     想到朱厄爾,她清醒了一點。

    不是因為謝爾的私奔事件,而是朱厄爾隻有三十歲,看上去卻有五十歲。

    “我之前就這麼想的,她的年紀應該更輕。

    不過最近又不太肯定。

    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要大。

    ” “她真是最小的妹妹。

    不過我媽她們一直都挺妒忌她的,就因為科爾。

    所有人都很喜歡他,對不?而朱厄爾和科爾就像一對形影不離的好朋友。

    ” “哦,”盧薩說着,倒抽一口氣,“然後我來了。

    所以她們轉過槍口,開始恨我了。

    ” “沒有的事兒,盧薩舅媽。

    ” “她們就是這樣的。

    你不用假裝不知道。

    ” 他看着她。

    這時候,他更像是個男人,而非男孩,仿佛他能理解什麼是痛苦。

    她覺得自己的心又悸動起來,但她意識到那并不是欲望,隻是一種愛,感受到他有一天會成長為男人的那種愛。

    她仿佛能看到他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樣子:貼心甜蜜,讓女孩魂不守舍。

    很可能和十七歲的科爾活脫脫一個樣。

    她斜靠在離他最近的那面谷倉的牆上,歪着腦袋抵住木闆,兩人都望着門口漸漸沉落的暮色,就這麼心滿意足地待了一會兒。

    池塘的水面一片血橙色。

     “所以……”他說。

     “所以?” “所以,你要登廣告。

    這樣大家都會跑過來,在你家門口卸下自己的山羊。

    我先來這麼幹。

    我可以給你兩隻。

    ” “謝了。

    ”她說。

     “那接下來呢?五百隻羊,你準備拿它們怎麼辦?” 盧薩閉上眼睛,咂摸、嗅聞着烤羊肉的味道。

    上一次參加開齋節的宴會已是好幾年前了。

    那時,她母親還很健康、很精神,可以和盧薩一起聊聊天、做做飯。

    當時是隆冬時節。

    穆斯林的曆法每年都與基督徒采用的太陽曆相差十一天。

    今年的開齋節離聖誕節很近。

     她睜開眼睛。

    “裡奇。

    你能一下子弄出一群懷孕的山羊嗎?” 他的臉一下就紅了,她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是讓你弄。

    ”她笑夠了之後說,“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弄到一群母山羊和一隻——你們怎麼稱呼公的?比利山羊?” “你說母羊和公羊就行,隻要是肉羊的話。

    ” “母羊和公羊,好。

    怎麼啦?别臉紅啊!裡奇!”她拍了拍他的胳膊。

    他像個孩子似的咯咯笑了。

    “我這人很實際的。

    我剛剛有了個想法。

    兩場盛大的羊肉宴節日馬上就要到了,一起來臨,都在年底。

    也就是說宰牲節是——二月,三月——四月初!跟東正教的複活節和猶太教的逾越節在同一個時間。

    真讓人難以置信!”她語速極快,掰着手指頭計算着,越說越興奮,“我得去看看日曆,确定一下。

    多久能下小羊羔?” “你是指母羊的懷孕期有多長嗎?不到五個月,就差幾天。

    ” 她掰指細算。

    “那就是十一月,太棒了!再花一個月時間把它們喂肥。

    你能讓母羊全都,你懂的——别臉紅啊!”她抻了抻襯衫下擺,收起了嘻嘻哈哈的表情,同時壓低了嗓音,“我們都是農夫,裡奇。

    現在是農夫與農夫的對話,我這是在征求你的意見。

    我能在同一時期用一頭種羊搞出一堆羊犢子嗎?” “噗!”裡奇爆笑,樂彎了腰。

     “我說正經的!” 他抹了抹眼睛。

    “我覺得可行。

    你可以給它們弄點荷爾蒙什麼的。

    ” “别,别,别。

    這些可都是要用在宗教節日上的羊。

    不能用荷爾蒙。

    有沒有其他辦法?” “我上回參加4-H項目到現在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盧薩舅媽。

    ” “可你總歸了解牲口的呀。

    該怎麼個弄法?” “我覺得可以這樣,要是你弄到的母羊壓根兒不搭理公羊,那就把所有的母羊和公羊一起放到牧場上去,它們應該就會發情了。

    我不是很确定,但我覺得應該沒錯。

    你可以給沃克先生打個電話,問問他。

    ” “好吧。

    我冷不丁地給個老頭子打電話,問他怎麼讓山羊交配!”她和裡奇全都笑癱了,惹得身後牛欄裡的奶牛也哞哞叫喚起來。

    盧薩想讓自己和裡奇打住,但她得先扶住樁子讓自己站穩再說。

     “替我把它掐滅了。

    ”她說着,把煙頭遞給他,“免得我點着了自家的谷倉。

    ” 他用鞋底踩滅了煙頭,然後用手捋了捋頭發,直起了腰。

    她看見他往敞開的門口瞥了幾眼。

    已經是晚上了,外面一片漆黑。

     “你得回家了。

    ”她說。

     “是啊,得回去了。

    ” “告訴你爸爸煙草的事沒關系。

    他說得對,我的确需要種煙草,但今年就不弄了。

    謝謝他能讓我堅持自己的信條。

    ” “好的。

    ” “那走吧。

    ”她用手背拍了下他的大腿,“你媽媽會以為我把你當人質了。

    ” “她不會的。

    家裡人隻是不知道該怎麼和你打交道。

    ” “我明白。

    我是個外人,還占着他們家的宅子。

    他們想把農場要回來。

    我一點也不怨他們會有這想法。

    大多數早上,我一起床就在想,我是不是應該什麼招呼都别打,直接開車走人最好。

    ” 他揚起眉毛。

    “那會傷感情的。

    ” “也許這就是我的意圖。

    ” “就算你離開了,我們也不确定是不是會留着這塊地。

    我家的親戚,赫布姨父和瑪麗·埃德娜姨媽,明年就會把這地兒抵押給銀行。

    ” “我也是這麼想的。

    失去土地的家庭各有各的原因。

    我爸爸的父母在波蘭有座很棒的農場,就因為是猶太人,他們失去了土地。

    我媽媽一家則因為不是猶太人,照樣沒了土地。

    你能想象吧。

    ” “真的?他們都種了些什麼呢?” 她擡眼看了看他,沒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