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捕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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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埃迪·邦多說。

    他就站在小徑上,在這溫暖的午後,同她剛停下腳步來觀賞的那一叢馬勃菌一樣,出現得令人意想不到。

     “嘿,是你啊。

    ”她平靜地回應道。

    突如其來被逮個正着,似乎并未使她的心狂跳不已。

    “你是怎麼在這兒找到我的?” “我聞出來的,姑娘。

    你的味道甜甜的,男人很容易追蹤過來。

    ” 她腹部的肌肉緊繃着。

    他也許覺得這是在打趣,然而她畢竟對人的氣味略知一二。

    過去,在諾克斯維爾,每當生理周期推進到那個節點,她就算隻是走在路上,也會引得男人們扭頭看她,一個接一個。

    他們不明就裡,隻是覺得很想要她。

    那就是費洛蒙的效果,至少對人類是這樣。

    但沒有人願意去談這種事。

    也許埃迪·邦多是個例外。

    “我能受孕,所以能把你吸引過來。

    ”她直截了當地說,想看看他的反應。

    但他并不退縮。

    “正如你所知,就是今天這個日子。

    ”她笑了起來,“所以把你從克林奇峰上引了下來。

    ” 埃迪·邦多也樂了,對她展開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在新雨後閃閃發光。

    她還能裝得出不開心的樣子嗎?她怎麼會不想他回來呢? “你怎麼連這種東西都懂?”他問。

     “你指什麼,女人和男人身體是如何溝通的嗎?”她往馬勃菌上猛踩了幾靴子,一陣孢子霧應聲騰起,猶如缭繞上升的金褐色煙霧,在籠罩着他們的明媚陽光中閃爍不停。

    是生殖細胞,一隻菌菇的狂喜,它正努力讓自己的後裔盈滿整個世界。

    “還是說,我怎麼連自己的時間點都知道?你想問的是哪一個?” 他也往馬勃菌上跺了幾腳,将那空心棒球般的白色革質球體踏得稀爛,揚起了更多粉霧。

    孢子霧不斷彌散,似乎永無止息。

    迪安娜想着這些微小的粉末會不會附上他們潮乎乎的皮膚,又會不會通過某一次深呼吸進入他們體内。

     “我想,兩者都有吧。

    ”他終于回答道。

     她聳了聳肩。

    他是認真的嗎?女人隻要多加留心,這些事都會懂。

    迪安娜轉身往山上走去,确信他會跟來。

    “我多半睡在野外,”她說,“周期與月亮同步。

    ” 他笑了。

    “你是狼人小姐嗎?” 她停下來,轉身看着他。

    她覺得匪夷所思,人有着明顯的動物屬性,卻拒不承認自己的種屬。

    “任何一個女人,隻要置身于月光下的時間足夠多,到了滿月,就會排卵。

    是腦垂體的作用,我想。

    到那兒還得走一會兒,不過你可以留下來。

    ” 埃迪·邦多被這說法逗樂了。

    “那要是回到古時候,大家都是圍着篝火睡地上,就披着塊獸皮或随便什麼東西,所以呢?你要說那會兒全世界所有女人都會同時進入發情期嗎?” 她又聳了聳肩,如果他覺得搞笑,她還真不想去多談這個。

    弄得好像在洩露一個秘密似的。

    “想想還是挺方便的。

    滿月,光線充足。

    ” “該死,”他說,“怪不得那玩意兒會讓人瘋狂。

    ” “沒錯。

    ”她轉身繼續往山上走去。

    攀登山坡的時候,她感覺到他的目光在她被雨水淋得濕滑的纖長大腿和小腿肚上流連,欣賞她腿上的每一塊肌肉,她的臀大肌,她那纖細的腰肢。

    她穿了條七分牛仔褲,一件薄棉襯衫,沒穿胸罩。

    早上她穿上這身衣服的時候并沒有想到埃迪·邦多,隻是覺得春天燥熱,當然,她的身體也想被展示出來。

     “你去哪兒?”他問。

     “在雨中走走。

    ” “可這雨已經停了。

    ”他反駁道,“終于停了。

    ” “别太想當然。

    我們還得在雨裡走一會兒。

    ” “别瞎說。

    你怎麼知道?” 怎麼知道?有六種方式:第一,風力剛剛能夠吹得樹葉翻飛,露出白色的葉背。

    “我不知道。

    ”她大聲說道,習慣性地把門堵死。

    雖然她也知道,自從父親死後,他應該是唯一一個想了解全部六種方式的男人。

     “你們這一帶的山裡人肯定長了魚鰓。

    最近幾個禮拜,我覺得熱得快要化掉了。

    ” “看得出來,你還沒化掉。

    ” “結果證明,我不是糖做的。

    ” “這還用證明。

    ”她聽了偷着樂。

     “好吧。

    你要去哪裡?” “哪兒也不去——我就喜歡這樣。

    ” 他笑了。

    “聽上去相當無所事事嘛。

    ” “不是,我是指,我要去的并不是什麼重要的地方。

    這是從野生生物管理的角度來說的。

    ”又或許從任何人的角度來說都會這麼認為。

     “好吧,漂亮的女士。

    那是不是說明你已經下班了?” 她喘着氣,沒料到他還真有本事,能随心所欲地操控她的欲望。

    她真想停下來,就在這小徑把他撕碎,吃他的肉,喝他的血,連殘留在手指上的餘味也都舔舐幹淨。

    “隻是個我喜歡的地方。

    ”她心平氣和地說,“與其說是個地方,不如說是一樣東西。

    就在上面,要從這條曲裡拐彎的山路上去。

    ” 從他們所在的角度來看,這小徑可以說極陡。

    她要去的是一個洞窯似的庇護所,那兒之于她就像一個要好的老朋友,往山上走一百多英尺就到。

    她能聽見身後他的腳步聲和喘息聲,與她煞是合拍。

     “是動物、植物,還是礦物?”他問。

     “植物。

    枯死的植物。

    在我們出生之前就已枯死了。

    ” “難道是……一棵中空的大樹?” 她心裡一驚,但沒轉身。

     “差不多有十英尺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