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章的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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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胃。

    他們幾乎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對方,米雷耶說沒關系,這條街上總會出租車,她陪他下了樓。

    他無法打破因果的鐵律,無可避免的規則在他們背後要求他低下頭,要求他在深夜裡離開木屋。

    他隻是覺得第二天他們就會更加冷靜地交談,他會試着讓她明白,但是明白什麼呢。

    他們的确去了常去的那間咖啡館聊天,米雷耶又說沒關系,無所謂,下次會更好,不用想太多。

    三天後,他要回倫敦,他求她,讓他陪她回木屋,她說不要,最好不要。

    我們不知道該怎麼做,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甚至不知道該如何保持沉默,該如何在街角擁抱對方,該如何對視。

    米雷耶仿佛在期待着哈維爾做些什麼,哈維爾卻期待米雷耶能做這件事,這是誰主動或者誰優先的問題,是男人行動女人服從的問題,由他人決定的、從外部接收的順序無法更改。

    我們沿着一條路前進,在這條路上沒人願意強迫對方前行,打破和諧的平衡,現在也一樣,在得知走錯路之後,我們可以大喊一聲,可以把台燈點亮,可以超越無用的儀式和浴袍沖動行事,然後,沒關系,你不用擔心,下次會更好。

    那麼,最好馬上接受這件事。

    我們最好一起重複:小心翼翼地/我們會失去生命。

    詩人會原諒我們以“我們”自稱。

     我們幾個月都沒有見面。

    哈維爾當然寫信了,他準時收到了米雷耶的回信,親切而疏遠隻有寥寥幾句。

    于是,他開始在晚上給她打電話,幾乎總是在周六,他想象她獨自一人待在木屋裡,很抱歉打斷了你聽四重奏或者奏鳴曲,但米雷耶總說自己在看書或者照看花園,說這個時間打電話沒有問題。

    六周後,她去倫敦探望一位生病的姨媽,哈維爾給她預定了賓館,他們在車站相見,一起參觀了博物館、國王路,愉快地觀看了一部米洛斯·福爾曼的電影。

    這段時光就像往昔的歲月,在白教堂的一家小餐館裡,彼此的雙手滿懷信任地握在了一起,消弭了不快的回憶,哈維爾覺得好一些了,也這樣對米雷耶講了,他告訴她,自己前所未有地渴望她,但他不會再跟她談論這件事,一切都取決于她,取決于她決定什麼時候回到第一晚的第一級台階,她隻需要對他伸出手臂。

    她沒有看他,默許了,她既沒有表示同意也沒有表示拒絕,她隻是覺得他不斷地拒絕日内瓦給他的合同這件事很荒謬。

    哈維爾陪她回到了賓館,米雷耶在大堂裡和他告别,她沒有讓他上樓,但她微笑着輕輕地吻了他的臉頰,輕聲說:“待會見。

    ” 我們知道很多事,知道算術是假的,一乘一不總是等于一,而是等于二或零,我們有充裕的時間翻閱那本裝滿了緊閉的窗戶和無聲無味的信件的千瘡百孔的相冊。

    日常的辦公室,艾琳深信不疑地揮霍着幸福,時間飛逝。

    日内瓦的夏天再次來臨,湖邊的第一次散步,艾薩克·斯特恩的演奏會。

    此時,在倫敦,瑪利亞·艾蓮娜纖細的影子依然在遊蕩,哈維爾在酒吧喝雞尾酒的時候認識了她,她帶給他三周的輕浮時光,除了快感本身之外,剩下的就是和瑪利亞·艾蓮娜一起消磨的白晝裡親密的空虛,他不知疲倦地打網球,聽滾石樂隊的歌,最後一個縱情享受的周末如同一場毫不悲傷的告别,然後,一聲毫不憂傷的再見。

    他把這件事告訴了米雷耶,他不需要問她就知道她不會有類似的經曆,她在辦公室和她的朋友們在一起,她總是在木屋聽她的唱片。

    雖然他沒有告訴她,但他很感激米雷耶嚴肅、專注、安靜又體貼地聽他說話,讓他握住自己的手,一起看着湖面的黃昏,決定吃晚飯的地點。

     然後是工作,極少見面的一周,羅馬尼亞餐廳的夜晚,溫柔似水。

    話說完了,在斟酒或緩緩對視的動作裡,又出現了他們從沒有談論過的某種情愫。

    哈維爾遵守了自己的承諾,他等了一個小時,他認為自己沒有權利等這一個小時。

    但是,伴随着其他諸多情愫一同出現的溫柔,米雷耶低頭、揉眼睛時的表情,她隻對他說了句,她會陪他回旅館的。

    在汽車上,他們又接了吻,就像木屋裡的那晚,他環抱住她的身體,一隻手向上撫摸,在這種撫摸之下,她張開了大腿。

    他們走進了房間,哈維爾已經等不及了,他站着把她抱了起來,迷失在她的嘴唇和頭發裡,抱着她一步一步朝床鋪走去。

    他聽見她喃喃地說了聲“不”,她讓他等一會,他感覺到她與自己分開,尋找着衛生間的門,門被關上了,時間,沉默,流水,時間,與此同時,他掀開了床罩,隻留了角落裡的一盞燈,他脫下了鞋子和上衣,猶豫着是脫光衣服還是再等等,因為他的浴袍在衛生間裡,如果亮着燈,如果米雷耶回來的時候看見他赤身裸體地站着、可笑地勃起,會怎樣呢,要是背過身去,不讓她看見自己這副模樣,那就更加可笑,她肯定會看到的,現在她裹着浴巾進屋,低垂着眼睛,向床邊走去,而他身上穿着褲子,他必須脫下褲子,脫下内褲,于是他擁抱她,扯下她的毛巾,讓她躺在床上,他看着金黃色的、黝黑的她,再次深深地吻她,用手指愛撫她,他或許弄疼了她,因為她低吟了一聲,往後退縮,躲進了最遠的角落,她對着燈光眨眼,再次要求他關燈,但他不會同意的,因為他什麼都不會給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