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東窗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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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幹咳了兩聲,回到自己房間去了。

     不過,這世界上真會發生令人難以置信的事情啊。

     省吾在書房裡換上了一身短衣短褲,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多年來一直相依為命的妻子竟偷偷地記起日記來了,她要是記家庭收支賬或者家庭成長日記,那還說得過去,可她記的明明是對丈夫在外面花心的調查嘛。

    将丈夫言行可疑之處全都收集起來,一一記錄在冊。

     她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做那種事的呢?日記本上是從半個月前開始記起的,看她寫得那麼得心應手,肯定從很早就開始寫了。

     如果是那樣,那種日記本在别處肯定還有,他想起了妻子卧榻周圍一圈的衣櫥和衣櫃之類的。

    在那裡的什麼地方肯定還藏着别的日記本。

     不過,那裡面寫的都是些妻子個人的想法,誰願意去讀它。

    雖然這麼想,但他還是想讀。

     隻要看了妻子的日記,就可以知道她在多大程度上掌握了自己的風流行徑。

    不,不僅如此,還可以通過日記本了解妻子在想什麼,是怎麼看自己的,這種事情都能了如指掌。

     “是啊,還是想看。

    ” 妻子大概還沒察覺到日記本已經被丈夫看到了吧。

    瞧她鋪床單時那副毫不在意的樣子,她肯定覺得,隻要像以前一樣一直藏在那裡就沒問題。

     “那就行了。

    ”隻要還藏在妻子的床單下,自己就還有閱讀的機會。

    隻要讀到這個日記,自己就知道今後應該注意點什麼。

     一般的夫妻結婚十年後,夫妻之間就會沒什麼話了。

    丈夫隻會說些“吃飯”“洗澡”“睡覺”等最簡單的詞,妻子則會回答些“好”“什麼”之類的,以前擁有的那些浪漫氛圍也就蕩然無存了。

     長期生活在一起,自然不用語言也能心靈相通,但其實什麼都不懂。

    事實上自己也是如此。

     想到這裡,省吾不由得點了點頭。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妻子的聲音。

     “喂,午飯怎麼辦?” 自己的日記讓人家偷看了都不知道,妻子的聲音顯得十分明朗。

     “喝杯咖啡就行了。

    ” 省吾随便地回應了一句,繼續思考着日記本的事。

     日記的内容對自己沖擊太大了。

    封面上淡淡的紫陽花鬥豔怒放,非常美麗。

     或許妻子是喜歡紫陽花的? 不過,從沒聽她說過喜歡這種花,也沒有和自己一起去看過紫陽花。

     但是,她為什麼會選這樣的日記本呢?而且在裡面淨寫些丈夫花心的事。

     省吾覺得太奇怪了,邊想邊在電腦邊坐下來,上網搜索紫陽花。

     首先,紫陽花自古以來在日本是野生的,是“集聚藍色”的意思,因此也被叫作“集藍花”“盔甲花”。

     紫陽花的顔色會根據土壤性質不同而改變,比如在堿性土壤中就開紅花,在酸性土壤中就會變成紫色的,所以又被叫作七色花或八色花。

     接着又查了一下花語。

    花語是:花心、水性楊花、善變。

     “花心啊。

    ”省吾不由自主地讀出聲來。

     如果是根據花語來挑選畫有紫陽花的日記本的話,妻子可太老謀深算了,或者說太狡猾了。

     查到這裡,省吾好不容易才理解了封面圖案的意思。

    但是已容不得他在這裡多愁善感,他覺得更應該考慮的是如何才能再次閱讀那本日記。

     當然是越早閱讀越好,不過妻子在家就困難了,隻有像今天早上那樣,妻子出門時才是機會。

    但是,省吾在家時,妻子基本上都不出門。

     但也有像今天早晨一樣的情況,雖然罕見,還是有妻子與孩子一起外出的時候。

    隻有等待那樣的機會到來。

    等到什麼時候才有機會呢? 更重要的,是什麼事情促使妻子開始記那樣的日記的呢? 記日記的女人很多,但是妻子為什麼專記有關丈夫外遇的事?他有點越想越想不明白了。

     老實說,迄今為止,他幾乎沒對妻子産生過興趣。

    妻子對自己來說是必不可少的。

    确實是這樣,正因為有了妻子,自己才能安身立命。

    但是他從沒想過要一本正經地向妻子表示感謝,也從沒說過感謝的話。

    不過,在妻子生日的時候,他曾讓醫院裡的護士去買圍巾或包,拿回來送給妻子。

     兩個人從沒在一起談談這個家庭的未來,也沒相互交換過對對方的看法。

    與省吾同年代的夫妻可能都是如此,既不是特别親密,也不冷淡。

     看到那本日記後,他覺得不能像以前那樣無條件地相信妻子了。

     不過……省吾想,迄今為止,自己從未讓妻子不幸福或不自在。

    廣尾的房子是上億日元的高級住宅,妻子有一輛自己的專車,白天有的是空餘時間。

    當然到目前為止,生兒育女、送孩子上學等,要說辛苦也是夠辛苦的。

    但是女兒上中學以後,她比以前要輕松多了。

     不能因此就說她肯定是幸福的,硬要那麼說的話,可能有點牽強。

    可是按社會上一般太太的觀點來看,自己的妻子可是交了好運。

     與妻子相比,自己像拉車的馬一樣,每天要不停地工作。

     新宿那家醫院,自己是院長,下面還有護士、理療師、辦事員和護工等,加在一起要有将近二十個工作人員。

    設施除診療室外,還有處置室、放射透視室等各種檢查室,有帶浴盆的健康指導室,還有候診室、辦公室、院長辦公室,茶水房、洗滌間和庫房等,加在一起不到五百平方米。

     要在東京市中心地段經營這種規模的醫院,豈是容易之事? 為此,就在前兩天,省吾剛剛找大學同學長田咨詢,探讨像這樣規模的醫院,到底是個人經營好還是改成醫療法人好。

    另外,他也與稅理顧問商讨過。

     如此辛苦,要是有人認為我是随心所欲地遊手好閑的話,那就是太可惡了。

    就算有時會近女色,又有什麼可非議的呢? 想着想着,省吾慢慢地精神起來了。

     省吾期待的那個日子來臨了,比他預想的要快得多。

     兒子祐太已經上小學五年級了。

    老師布置的暑假作業是去上野科學博物館參觀,妻子陪他一起去。

    那天正好是星期天下午,省吾正看着電視,妻子向他告辭說:“我陪他去一下,行嗎?” “啊,當然可以。

    ” 省吾無精打采地答複了一句。

    女兒夏美剛巧也到同學家去了,這真是天賜良機。

     “四點左右回來,晚飯怎麼辦?” “等你回來再說吧。

    ” 不管怎麼樣,讓他們先出去,這是主要的。

     “那好吧,我們走啦。

    ”伴随妻子這句話,大門砰的一聲關上。

    聽到關門聲,省吾喘了一口氣。

     “好,這下就剩下我一人啦。

    ” 省吾又重新将屋内環視一遍,确認已經沒有人了,然後蹑手蹑腳地溜進了妻子的寝室。

     裡面布置得和以前一樣,床上套着米色床罩。

    省吾小心翼翼地将床罩一角掀起,再挪開毛巾毯,向墊褥下伸出手。

     這次在比上次再往下一點的位置,掏出來一看,果然是紫陽花封面的日記本。

     妻子好像沒有察覺到日記本曾被人翻看過。

     “好!” 省吾再次确認後,将床複原,拿着日記本回到自己的屋子裡。

     現在開始看,時間有的是。

     省吾打開從冰箱拿出來的啤酒,喝了一口,打開了日記本。

     8月1日(星期二)20:30 星期天去輕井澤打高爾夫球的球杆袋被送回來了。

     有好幾次,袋子邊上的口袋裡會有用過的毛巾塞在裡面。

    這次會不會有呢?這次沒有。

    但是,翻到鞋袋時,忽然發現一個問題。

    裡頭的鞋子一點都沒有弄髒。

    平時,打完高爾夫球後,鞋底多少會沾上些草屑等垃圾。

     是啊,晴空萬裡的好天氣去打高爾夫球,卻一點都沒曬黑。

     這簡直是當頭一棒,省吾不禁失聲叫了出來:“啊呀……” 真沒想到她竟然連放在高爾夫球杆袋裡的鞋子都會查看。

     那天,自己确實根本沒有去打高爾夫球,而是借打高爾夫球為由,去見詩織了。

     高爾夫球杆袋是送出去了,但那是門對門服務,從家裡運到高爾夫球場,然後再委托他們從球場送回自己家。

    這樣就萬無一失了吧。

     誰知這一計謀竟然都被她看穿了。

     怪不得那個星期天回到家裡,妻子對着自己的臉打量了好半天。

    原來是在觀察我曬黑的程度啊! 想到這裡,省吾還真的感到惡心起來。

     這樣看來,可以想象自己的一切都被妻子看得一清二楚,基本上沒錯。

     省吾看着空中,呆呆地想了一會兒。

     如果被她追問起這些疑點的話,自己該如何應付呢? 關于臉沒有曬黑,自己可以回答說,防曬工作做得好,在臉上厚厚地塗了一層防曬霜,又加了一頂大帽檐的太陽帽。

    關于鞋子嘛,自己可以回答說,在回家前用空氣清潔槍噴了好幾次,又用毛巾擦過。

     不,這肯定不行,妻子的脾氣自己是清楚的,她也許會反駁說:“你以前可從來沒這麼做過喲。

    ”而且忽然想起來,塗上厚厚的一層防曬霜太奇怪了;以前鞋子根本就不擦,這次會一反常态拼命地去擦? 想到這裡,省吾又喃喃自語:“不過……”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妻子雖然對這些了解得一清二楚,但她就是一語不發。

    對于上周日去打高爾夫球的事,妻子一次都沒提過。

     那天回家時,妻子伸過手想接高爾夫球杆袋,自己是沒有交給她。

    而且那天深夜,她又從洗衣機中發現了帶有香水味的白襯衫。

    為什麼她就是不開口呢? 也許她是想将一切證據都收集齊了,等時機一到,就新賬舊債一起算? 要是那樣的話,就太可怕了。

    在此之前,自己無論如何也得想出一個對策來。

     省吾一邊對自己說着,一邊繼續翻看日記。

     下一篇日記,跳了一天。

     8月3日(星期四)23:30 今天是不是和女朋友約會了?否則不會在這個時間回家。

    看上去絲毫沒有醉意,好像在外面吃了晚飯。

     洗澡嗎?我問了他一句,他回答,不洗了。

     果不出所料,已經洗過了。

     看來有點心虛,為了掩飾自己,他故意詢問孩子的事,以前他從不過問這些的。

     “最近祐太怎麼樣?” “已經放暑假了,但是在上暑期補習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