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東窗事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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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從早到晚悶頭學習呢。

    雖然是男孩,但回來晚了也是不放心的,我每天得開車去接他。

    你下班回家時,能不能順便把祐太接回來,那樣我就省事多了。

    ” 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想說的一口氣說了出來,果然不出所料——“什麼?要我去接祐太回來?!”他臉色一變,兇神惡煞地看着我說,“我忙得不可開交,你難道不知道嗎?我每天不可能在規定的時間回家。

    補習學校離家隻有兩站地嘛,不必專門開車去接了,讓他自己回來不就得了。

    ” “但是,别人家都是父親開車過去接的。

    為了保證孩子考上有名的私立中學,人家是一家人團結一緻、齊心協力,你怎麼就不能再出點力?” “為什麼非得我去接不可?對孩子的保護也要适可而止!” “不對。

    其實是要每天晚上去接祐太,你覺得煩吧?” 你對年輕姑娘是百依百順,遇到家裡的事就推三阻四的。

    我真想這麼說他兩句,但還是忍住了。

     “不是的。

    我的意思是說,考試的事情是他自己決定的。

    ” 他那愛說大道理的态度,真讓人受不了。

     “你大概還不知道吧,最近考試的競争越來越激烈,學習的内容也是一年比一年難。

    和我們考大學那個應試考試時代根本沒法比了。

    ” “那麼難考的話,就别去考了,上公立學校不也一樣嘛。

    ” 這到底是不是他的本意,如果他真的那麼想……想到這一點,我真是受不了。

     或許是太興奮了,很少見,這段文字寫得有點潦草,接在下一頁上。

     “你難道不想讓祐太将來上醫科大學嗎?如今的公立學校那種水平,不是頂級的成績是進不了國立醫科大學的。

    ” 看到我那麼堅持不讓的樣子,丈夫轉過頭去回答:“我當然希望祐太能當醫生,但不是絕對的。

    絕對希望他當醫生的,可能是你吧。

    ” “那醫院你打算怎麼辦,祐太不繼承行嗎?” “讨厭!”丈夫看着走廊那頭孩子的房間,“我沒有那麼頑固。

    沒人繼承的話,醫院到我這一代關閉了也行。

    ” 聽他一說,我目瞪口呆,真沒想到丈夫竟會這麼想,真令人難以置信。

     “你說什麼呀。

    你如果不從父親那兒繼承一家醫院,現在能幹得那麼輕松嗎?” 他能在新宿現代化的大樓中有不到五百平方米規模的醫院,毫無疑問是把父親留下來的醫院賣掉後,才建成的。

     “那醫院還是嶄新的呢,還投資了那麼多現代化設施,怎麼能到你這一代就結束了呢?太荒唐了吧。

    ” “讨厭,别再說了。

    ” 丈夫冷不丁地站起來,扔下了一句“我睡覺去了”,氣呼呼地走了。

     每逢說到關鍵時刻,他總是說一句“要睡覺了”就逃走。

    煩心的事情一概不考慮。

     對于我們的事情,丈夫可能根本沒放在心上。

    望着他離去的背影,我幾乎要哭出聲來。

     我以前與他一起拼死拼活的,都是為了什麼呀。

     我一下子覺得十五年婚姻生活猶如一場夢,感到無限孤獨,十分空虛。

     這一天的日記到此結束,望着後面空白的一頁,省吾又歎了一口氣。

     老實講,自己根本就沒想到妻子會考慮這麼多。

    不過話又說回來,妻子有點神經質。

    對孩子,特别是對男孩子要粗放點,不能太刻闆了。

     祐太初中畢業進入高中後,不用别人逼迫他,他自己也會努力學習的。

    在目前階段還是輕松點好,可以踢踢足球,打打棒球,幹他自己想幹的事。

     體育活動、俱樂部活動等,以及與朋友交往,對男孩子來說是很有益的,能幫助孩子健康成長。

    但是妻子隻考慮眼前利益,讓孩子考上名牌私立高中,自己就可以對周圍的主婦吹噓“我兒子上某某高中了”。

     總而言之,女人還是頭發長見識短。

    省吾像是要轉換一下心情,一口氣将啤酒喝完,打開了下一頁。

     8月4日(星期五)22:30 有孩子的家庭主婦,夏日的繁忙是一般人難以想象的。

     今年,大女兒夏美上了中學,略微可以輕松點。

    兩個孩子都上小學的話,除了一日三餐,還要接送他們上補習學校,為他們準備衣服等。

    早上睜開眼睛,一直要忙到晚上關燈上床為止,絲毫不能松口氣。

     尤其是到了漫長的暑假,白天不去學校了,孩子成天在家和你纏在一起,說實在話還真有點厭煩了,倒是盼望着學校能不能早點開學。

     老大已經長大,上初中了,雖然還得接送,但是她有課外活動,玩得很開心,有時還到同學家裡去玩。

    于是不再像以前那樣,自己多少有點富餘時間了。

     簡單的飯菜也開始讓他們自己做了。

    老大是女兒,抽空還教她怎麼做飯。

    小的是兒子,就讓他每天負責淘米。

    我可不願意把他培養得像他父親那樣,隻會從冰箱裡拿啤酒和冰淇淋。

    我要把他們培養成能下廚房的大人。

     不過,丈夫的生活進入暑假後也沒什麼變化,他根本不可能知道暑假期間我們過的是什麼日子。

     當然,作為醫生的妻子,我非常理解他工作繁忙,十分勞累。

    但是,有些事情作為丈夫是應該參加的,就像孩子的入學典禮和運動會等學校活動。

    可他一次都不出席,好像我們之間有默契,他可以不參加。

    更别說是扔垃圾啦、換高處比如天花闆上的燈泡、星期天在家修修補補、移動一下大衣櫃,等等,這些都是我的活兒。

     思來想去,我竟想不起一件丈夫曾幹過的家務。

     為了接去上補習學校的兒子祐太,跟妻子吵了一架,妻子怎麼會忽然想起過去的事呢?日記接下去追溯到夫妻倆結婚後不久,孩子出生時的事情。

     孩子還在吃奶的時候,丈夫終于結束了醫生進修,進入撰寫博士論文的階段。

     那個時期,他晚上還要通宵值班,還有臨時的緊急手術,加上星期天和節假日要加班,到私人醫院去做手術,雖然十分繁重,但他年輕力壯,日子過得很充實。

     帶着兩個孩子,大女兒和二兒子相差兩歲,作為妻子和母親的我,每天忙得腳不沾地。

    半夜裡兒子忽然發高燒,自己也不去找丈夫,徑直帶着兩個孩子去醫院看急診。

     即使打電話給丈夫,他也會說“我的專業不是小兒科”,根本不會來看一下。

    孩子每天晚上不停地哭泣,為了不妨礙丈夫的睡眠,讓他好好休息,不管夜裡有多晚,我都将哭鬧的兒子抱到外面去。

     我自己晚上也睡不安穩,即使感冒發燒,也沒時間去醫院就診,隻好到藥房去買點感冒藥壓一壓。

    就連上廁所時,孩子也追到廁所門口來叫“媽媽,媽媽”,鬧得我簡直快神經衰弱了。

     看到我這副模樣,也隻有我母親為我擔心過,怕我會得育兒神經官能症。

    除此之外,從沒有一個人幫過我。

     我和丈夫兩人相依為命,忘我地走過了三十多歲的那些年。

    那時的疲憊不堪,對我們兩個人都是極好的考驗。

     在丈夫看來,我可能有些不通人情,不理解他為什麼那麼忙。

    而我呢,又覺得丈夫太專橫,連妻子帶孩子的怨言都不願意聽。

    為此,我們倆各自都在宣洩,隻要一見面就會大呼“不行了,我快要支撐不住了……”,并且經常為一些不足挂齒的小事鬧别扭。

     但是,就連那麼困難的時期,我們也應付過來了。

    至少我是這樣覺得。

     可是,好像就在那時,我們把重要的事情給遺忘了。

     在不知不覺中,我和孩子們都适應了沒有丈夫(父親)的家庭生活,覺得丈夫(父親)不在家是理所當然的,既不寂寞,也不感到眷戀。

     家庭内所有的事務不用說,就連孩子上學擇校、挑選補習班的事,都是我一手操辦的。

    我也覺得這是自己義不容辭的分内事,是對繁忙萬分的丈夫的照顧。

     隻有這一部分内容與前面的不同,前面都是在猜測自己在外面花心的情況。

    而這裡寫的都是新婚後夫妻在一起度過的日子的感想,真實感人。

     迄今為止,自己确實是個甩手丈夫。

    孩子的一切事情全都扔給了妻子,育兒和家務都是妻子的活兒,自己全副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相互之間有這樣的分工也是很自然的。

     但是,下一頁日記卻完全不一樣了。

     丈夫繁忙的工作為我們全家帶來了幸福和富裕的生活。

    在周圍鄰居的眼裡,我們肯定是個幸福美滿的家庭,過着無憂無慮的日子。

     然而另一方面,在不知不覺之中,丈夫和孩子、丈夫和我之間的距離卻漸漸增大了。

     而且,到了在時間和金錢上都有富餘的今天,我們卻無法享受成功的喜悅,變成了假面夫妻,各自忙碌各自的生活。

     “啊,假面夫妻啊。

    ”省吾喃喃地念出了聲。

     是不是假面夫妻倒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妻子為什麼把問題看得如此嚴重。

    育兒和家務等,一切都交給妻子來幹,這不是說明妻子自己也認可? 如果真的那麼艱難,每天都搞得神經衰弱的話,為什麼不告訴自己一聲?真的忙得不可開交,自己完全可以幫她一把。

    盡管自己很忙,但幫點忙還是可以的。

     但是,妻子真的要自己幫忙的話,說不定自己會一臉不耐煩的神色,不加理睬地說:“你沒看見我也忙着呢。

    ”事實上,妻子也不止一次看到自己那副神色,心想就當丈夫不在家吧。

     這天的日記是以如下的話語結束的。

     家庭中的齒輪有一個不正常,就會導緻其他齒輪也出錯,從齒輪的不協調處發出吱吱的尖叫聲。

    即使你立即上油,第二個、第三個齒輪也會運轉不正常。

    久而久之,你就會對不正常的齒輪習以為常。

     丈夫是不是已經覺察到這種情況了呢?不過,好歹現在還在勉強運轉着。

     忽然,省吾的手機響起來了。

     誰打來的呢?急忙拿出一看,是從醫院打來的。

    值班的護士報告說,正在進行康複治療的病人忽然病情惡化倒下了。

     醫院原則上周六和周日都不開門,隻有康複科因為每天有人來做理療,所以天天營業。

     腰疼、頸椎疼的病人一般都用牽引療法,骨折的病人和高齡患者因為四肢僵硬,一般都以理療為主。

     倒下的那個病人是個七十五歲的老漢。

    他像往常一樣進行完水療運動以後,從浴池中上來時,患者忽然覺得眼前發黑,叫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