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分 維護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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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安全專家 保羅·瓊斯 在倫敦,大概有28,500條街道,這麼多街道裡,我沒有去過的可能隻有幾條;而有的街道,有的房子,我則是去了一遍又一遍。

    很多時候是房客自己的問題——比如他的大等離子電視剛被偷走,他就去買了一台新的,然後把包裝箱丢在前花園的顯眼處。

    這不就是犯了常識錯誤嗎?很多類似的事情。

    要麼是警察知道這座房子裡住了一堆怪人,就總是上門搜查。

    有時候,你看到那種作案手法,就知道慣偷又來了一次。

    你禁不住這麼想:為什麼不換個好點的門呢?大家對這種安全問題真是太随便了。

    每個被偷過的地方,門都換了,但即使換了門,盜賊也能輕而易舉地再踹門進去。

    這種事情層出不窮,所以我們公司得以憑借這個業務運營了二十年啊。

     我們坐在哈默頓的一家酒館裡,切爾西比賽的聲音淹沒在他柔軟的利物浦口音裡。

    他做過多年建築工人,後來轉做摩托快遞員,再後來就去做損害控制相關(1)的事情了。

    他喝着福斯特啤酒,周五夜間的迪斯科音樂伴随着閃耀的燈光在我們身邊響起。

     很多人都跟我說,你可以來幫我裝一個新門麼?我說好的,女士。

    她問,要多少錢呢?我說,那就取決于你要什麼樣的門了,要挑的話,可是有上千種門供您挑呢。

    從安全角度來說,你可以買一塊平門闆,它是用堅固的木材制作出來的,很安全,但一點都不透光。

    如果你要找上面有嵌闆的門,最好選那種嵌闆非常小的,因為如果嵌闆太大,有些特别瘦的人也可以從嵌闆擠進來。

    “硬木”就是字面的意思,是很堅硬的木頭,但同時也比較脆。

    有一點沒人會告訴你,那就是“硬木”一腳就能踢開。

    在倫敦,人們會花30萬英鎊買下一個一居室,但完全沒意識到他們家的前門跟廚房櫥櫃用的是同一種木材。

    要不是門破了,他們永遠也不會留意到這個問題。

     他們中有的人會這麼說,啊,要不是你告訴我,我肯定永遠想不到這一點。

    其實,大部分事情和道理是顯而易見的,當然,隻是對我們這些在安保行業的人而言。

    如果保險公司堅持,申保人家的門必須達到某個标準才能受保,倫敦的盜竊案,特别是發生在晚上的盜竊案,應該可以減少50%以上。

     很多人在安裝新門鎖的時候,不願意花100英鎊來買一個好鎖;當然,這是因為對他們來說,錢是很緊張的。

    即使對那些自己擁有房子的人來說,他們被盜之後,賠償損失的也不是他們自己,而是保險公司。

    保險公司一般來說隻會賠償與損失等值的費用。

    如果他們有一扇便宜的門和兩個便宜的鎖,那保險公司也就隻會賠那麼多。

    這是對門鎖進行升級的好時機,但很多人不願意花這個錢。

    你也沒法說服他們花這筆錢。

     一般來說,老房子的安保狀況都還不錯,因為老房子的門通常是用風幹木材來做的,而且安裝妥當。

    但是在碼頭區大部分價值不菲的公寓裡,門的質量都很水。

    這種門隻要被踢一下,就會以兩種方式裂開:一是蝴蝶鉸整個松動掉落;二是蝴蝶鉸本身斷裂。

    他們會說:“有人鋸了我的門!”我很遺憾地告訴你,沒有,沒人鋸你的門,這隻是因為你的門太廉價了。

    這扇門基本上除了滿足防火的最低标準——内門能保證讓火燒至少半小時而不破裂——沒有任何其他更重要的功能了。

     倫敦一些有錢人的家裡卻安置着檔次最低的門。

    我想這就是報應吧。

    這些人都好蠢。

    他們住在伊斯靈頓價值200萬英鎊的房子裡,離環境最差的貧民區也就30米的距離,在這樣的情況下,這些人居然“聰明”到把自家的鑰匙放在門廳架子上一眼就能看見的地方,還“貼心”地做好标記——這是前門鑰匙、後門鑰匙、窗戶鑰匙。

    隻要用一根竹條,上面搞個挂鈎,從投信口伸進去,就能把他們家的鑰匙搞到手。

    還有些人把鑰匙放在廚房抽屜裡,還是最顯眼的那個抽屜,也就是清潔櫥櫃上面的那一格。

    他們甚至十分“大方”地不裝窗簾。

    有人還在靠窗的桌子上放價值1200英鎊的手提電腦……這一切,外面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有很多裝修過的維多利亞式房屋,門内有一隻裝有電線的小小的灰色盒子,主人可以通過遠程按鈕把門打開,讓客人進來。

    這種裝置很流行。

    但這種裝置即便是新的,也有三四毫米的松動空間。

    别人一推就進去了。

    我要告訴家裡用這個裝置的人,你們被偷就是因為樓下門上的這個小裝置。

    你可以把它升級,可以把它換掉。

    買一個大灰鎖吧,不要把這麼脆弱的小東西放在你家門框上。

    這樣你家才會更安全。

    不過,這是對那些好人的忠告;對那些不太好的人嘛……總之,這些人他媽的這麼懶,下樓來給人開個門又怎麼樣呢?這樣,這些問題就都沒有了。

     警官 科林·亨德裡克斯 現在是下午兩點半,我們在北倫敦警察局的停車場。

    兩位警官坐進一輛灰綠色的福特蒙迪歐汽車的前排,這輛車沒有挂車牌,在北倫敦的住宅區裡很是顯眼。

    汽車儀表闆上的貯物箱上粘着一小段膠帶,格栅裡透出藍色的光。

    “還有這個。

    ”坐在駕駛座上的科林說道,把那個便攜式旋轉鹵素燈泡拿出來,這個燈是安裝到車頂做警車燈用的。

     “你們叫它什麼?”我坐在後排,問他。

     “科傑克(2)燈。

    ”他說。

     科林接到的第一個任務是去處理在瑞士小屋的一家炸雞店發生的事故。

    事态不算緊急,所以他到了才把警笛鳴響,并且把藍色燈光打在商店門口。

    我們一路開過去,路上的車都讓開路,這是我第一次目睹車水馬龍的倫敦馬路讓一輛車暢通無阻。

     ◇◆◇ 到今年九月,我就任職滿十五年了。

    正式做警察之前,我當過兩年志願警察,也就是糾察(3)。

    我想我決定要做警察時應該是13歲左右。

    很多人都這麼想過,但長大之後都沒有實現,不是嗎?但是我很堅持,我不想上大學。

     剛做警察時,要跟着一個有經驗的警官——一個老大哥——這個人通常有十五到二十年的經驗,萬事通,連筆都不用帶。

    你要當他的小跟班十周。

    老大哥們會故意帶你去看那些令人難過的場面,在這十周裡面,每天不幹到深夜肯定是走不了的。

    他們會狠狠地操練你,所以一整天下來,你的工作時間會相當長,要處理别人不想處理的各種垃圾事情。

     到我19歲時,我已經出現在别人的家門口,處理各種糾紛了。

    一般而言,那些情況會交給有經驗的警官負責處理,但當時他們已經放手讓我獨自處理了。

    我在去往目的地之前,完全不知道那裡會發生什麼。

    可能是婚姻糾紛,而你要告訴那個男的:趕緊離開,否則把你拘捕。

    他會說,哦,是嗎?我孩子都比你大,小子。

     現在,我已經成為訓練年輕警員的人,也就是有經驗的警官。

    我們發現過上吊自殺的人,我走進去檢查,然後說,好吧,他已經死了。

    這些新人臉色都綠了,轉身沖到門外,吐了一地,周圍的鄰居們看着,然後想,唔……人們會忘記警察也是人,而很多時候,我們要去面對那些會把自己吓得屁滾尿流的情境。

    我們也會害怕,但既然穿上制服,就要去處理。

    你别無選擇。

    如果有人在房子裡說,你進來,我就殺了你,多數人面對這樣的情況會報警,然後等警察來處理。

    但我們能這麼做麼? 警服其實也是我們的盔甲。

    我們的褲子和長袖衣都很酷。

    在倫敦,你如果是男警官,要穿長袖衫,打領帶,戴帽參加每個儀式性的活動,不管天氣如何。

    即使外面熱得要命,我們也要穿上黃夾克。

    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警察可能穿馬球衫、輕便的迷彩褲和運動鞋,看起來還是又帥又正式,而且高效。

    但我們是女王的警隊,全世界的媒體都看着我們。

    這是很大的舞台啊。

     福特蒙迪歐汽車在尤斯頓路碰到擁堵,我們向前緩慢地移動着。

    他輕輕按喇叭,旁邊一輛車上的女士轉過頭來看着我們。

    “不要打電話了。

    ”他用口型對那位女士示意。

    那位女士露出尴尬的微笑,把手機放下來。

     我以前在伊斯靈頓片區工作,在那裡處理過不少可怕的事情。

    我出去跟朋友聚會時,他們會說,伊斯靈頓,那是多麼美好的地方啊,很時髦啊。

    我就不說什麼,隻是看着他們。

    我們說,世界上有兩種極端,富裕和貧窮,但這兩者并不像人們想象的那樣,是互相隔離的。

    即便我現在有錢,即便你把房子以半價出售給我,我也不願意住在伊斯靈頓。

    我知道那裡發生過什麼。

    我親眼見過。

     有人曾經對我說,在倫敦警察廳工作三年,你就比在别的郡工作十年的人都有經驗。

    在倫敦以外的地方當警察,可能值一個晚上班隻會接到一到三個出警電話,但是在倫敦的一些轄區,電話簡直沒完沒了。

    接電話時,你不能用不耐煩的情緒來對待,比如說——這“隻不過”是又一個有人死亡的車禍,“隻不過”是又一具在公寓裡發現的屍體……久而久之,你會陷入一種自動模式裡:接電話,出警,情緒卻完全不在狀态,隻是做你該做的事。

     警察工作不是特别難,你邊做邊學習,還可以把生活中其他方面的經驗也帶到工作裡來。

    對待受害者,按照你心裡最誠實的想法去做,或者按照你認為能夠幫到他們的方式去做,就是對的。

    比如,你面對一個剛被人搶劫的受害者,她可能被人掐住了喉嚨,還被拽到了黑暗的街角,她手指上的所有戒指都被搶走了……這種事情在倫敦很常見。

    你不可能站在那裡,一點同理心都不流露,不問她們要不要叫救護車,不想辦法把她們從現場帶走。

    這肯定不可能。

    你要把她們帶到一個暖和的地方,比如一家咖啡店,讓老闆提早關門,讓顧客們出去。

    這種事情是常識。

    但有些人缺乏這種意識,會把受害者留在街上,讓她坐在人行道上把眼珠子都哭出來,讓她自己想怎麼辦。

    受害者可能隻是需要一條溫暖的手臂拍拍她的肩膀。

    你要問她,你還好嗎?如果她反應不好,你得随機應變。

     在倫敦,你會遇到很多無法預料的情況。

    在一個周日早晨,我很困倦,一點也不想工作。

    我跟一位同事一起巡邏。

    這位同事是個強壯的家夥,受過很多訓練,現在是一名持槍警察,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有時候都不敢想象,如果那天他帶了槍會怎樣——當然,其實我是能夠想象的。

    我們接到一個電話,一名女子報警說,她被她的男友施暴了。

    我們開車過去,女子說她的手指受傷了。

    我看了一下她的手指,然後想,這沒事啊。

    一根手指而已。

    那是周日早上,我們都覺得這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要是發生在周五晚上,我們可能會警覺一些。

    我敲了敲門,一名年輕黑人男子來開門,他很健壯,隻穿着短褲,别的什麼都沒穿。

    他問,咋了?我們穿着制服,所以他知道我們是警察。

    我說,夥計,早啊,我們來自什麼什麼警察局;我們接到電話,你的女友說她被你施暴了。

    他說,沒發生這樣的事,然後想把門關上。

    我馬上把一隻腳伸進去,說,等下,夥計,我們是來調查的。

    女子站在我後面說,啊,對啊,我的手指。

    我心想,真希望我不在這裡,趕緊處理完去喝杯咖啡,這裡肯定沒什麼事兒。

    整條街死氣沉沉。

    我問那名女子,你想起訴他嗎?——就是一句套話,大家都知道的,類似于“你想聲明一下嗎”“你希望他被捕嗎”。

    她說,對啊,我要告他,我要他從我的房子裡滾出去。

    我們說,好吧,那我們就進來了啊,現在我們有進入權了。

    男子說,你們不準進來。

    你們要是進來,我就把你們殺了。

    我說,夥計,沒必要這樣。

    這會兒,我的兩隻手還插在口袋裡,我看看他,心裡想着,他這麼瘦,真要來攻擊我們倆,就來呗。

    我本來站在門口,這時候我想,我受夠了。

    我推開門,說,我真要進來了。

    男子說,我告訴過你們,我會殺了你們。

    他開始沿着狹窄的門廳往裡走,盡頭是一扇門。

    我們也就順着門廳往裡走,我說,夥計,不要離開我的視線。

    男子又說,我告訴過你們,我會殺了你們。

    我說,夥計,手拿出來。

    這時候我還在想,這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兒……這時,他突然朝我走來,說,我他媽的跟你說了,我會殺了你,現在給我滾出去。

    然後他拔出一把槍,抵在我的頭上。

    這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