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适應倫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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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國家裡面買不到阿迪達斯的球鞋,這就是人們為它着迷的原因。

    他們把那種時尚帶回國,穿着球鞋在看台上看球。

    然後,一支敵隊,咱們就說是西漢姆聯隊吧,他們有很多國民陣線(9)的粉絲,這些人都歧視黑人,他們看球時,要打扮成光頭黨的模樣。

    他們穿着MA-1(10)的綠色飛行夾克,或者是有橙色條的美式飛行夾克,就是那種蓬蓬的,裡面好像有夾棉的外套。

    又或者是紅色的哈林頓夾克,那就是經典的光頭黨夾克了。

    如果你也穿着紅色的哈林頓,你就會被視作國民陣線的一員。

    他們的頭發都理得特别短,穿着馬丁靴,看起來像軍人,還有超緊的橙色李維斯牛仔褲,應該是李維斯501(11)吧,不然就是威格的緊身牛仔褲。

     他們故意穿得痞裡痞氣,走上來準備挑釁利物浦隊的粉絲時,遇見的卻是一群穿得像女孩子的“痞子”!利物浦的粉絲的頭發上撒着亮粉,看起來好像剛剛吹過一樣——前面的頭發垂下來,遮住一隻眼睛,後面卻短短的,做成一種漸變的效果。

    他們坐在看台上,穿着休閑服裝:雖然都是運動服,但都極為昂貴。

    牛仔褲都做得非常精細,在褲腳的地方不僅有特别做成的磨損效果,還有分叉剪裁,使得褲腳在鞋子之上一點點的地方恰好分開。

    超緊貼身的、漂得泛白的西班牙洛伊斯牌牛仔褲可能是那個年代最有标志性的牛仔褲——配上隻鞋端有一點白色、其餘全黑的阿迪達斯桑巴球鞋,就是最經典的搭配。

    這種球鞋在今天都還能買到,它應該是阿迪達斯賣得最好的球鞋,一般會配上斐樂的特林達運動裝上衣或者貝納通的橄榄球衣來穿。

    那個時候,我們總是學着一些最經典的人物來搭配衣服。

    比約恩·博格很有範兒,吉米·康納斯(12)總是穿着切瑞蒂1881,當然還得算上約翰·麥肯羅(13)——我們這些男孩對他還挺有共鳴的,因為他容易憤怒,迷迷糊糊,想到什麼說什麼。

     粉絲們在看台上會被區隔開來,但你可以清楚看到别人穿的什麼。

    這些人從來沒有看過這樣的場景,完全驚呆了。

    “我們也想那樣穿!”“他們好酷,不是麼?”那就是一種摩斯文化(14)吧。

    想想,這些足球粉絲很多都是摩斯族,總是需要擺擺範兒什麼的。

    時尚是非常英格蘭的東西。

    他們想要個人風格,但是看起來還得是歸屬于一個小而秘密的群體,這個群體不會去公開宣稱他們都是故意在穿同一種風格的衣服,但是人們可以從彼此的衣着中找到組織。

    打個比方,如果你和我坐在公交車上的兩邊,隻要看一眼,就知道你和我是一類人了;我們之間不必交談,心領神會。

    到了現在,每個人的穿着打扮都是一樣的。

    如果現在我在街上看到一個男人穿着阿迪達斯球鞋,他就隻是一個穿着阿迪達斯球鞋的男人。

    在我們那個年代,是不一樣的:如果你穿着某件衣服,肯定是因為你懂得這件衣服的意義,是這件衣服所代表的某類文化社群中的一員。

    這種“秘密符号”的力量就這樣經曆了好多年。

    一直到大約1983年,《面孔》(15)雜志做了一期關于足球休閑裝的專題文章,這樣的打扮才變成潮流。

    這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連《太陽報》這樣的報紙都競相報道。

    這本來是一種“秘密符号”般的裝束,從大約1978、1979、1980年開始流行,有五年左右一直都是作為“地下”的一種标簽而存在。

     ◇◆◇ 在我年輕時,大多數人都是在市場的攤位上買衣服。

    一個攤位賣牛仔褲,另一個攤位賣運動裝,沒有商店的概念。

    我說那時候沒有男裝店什麼的,真不是在開玩笑。

    我記得有一次我快把我爸媽整瘋了:我非要一件弗萊德·派瑞牌的馬球衫,因為那時候非常流行這個牌子,但是哪裡都沒有專賣店,得去陸軍剩餘物資商店碰運氣——那可是賣帳篷的地方。

    他們以前也叫海陸軍商店。

    我還記得有一段時間,我特别想要一雙馬丁靴,同樣,我們還是在海陸軍商店找到的。

    到了20世紀70年代後期、80年代早期,開始有一些小型的商店出現,顯然是有人看到了市場的空白。

    但是這種商店都是獨立運營的,不是現在随處可見的那種連鎖商店。

    可能是有人突然靈光一現,覺得這樣的商店應該有市場,有人需要這樣的商店。

    20世紀80年代,歐洲大陸風格的時裝也越來越多地出現,那時候被視為奢侈品。

     在倫敦,每種社群的消亡,我認為都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與之相關的市場文化消亡了。

    市場才是核心。

    曾經在謝潑德叢林(16)附近有一個街頭市場,就在戈德霍克路旁邊,當那個街市消失的時候,真正的倫敦人也就消失了。

    倫敦真正的工薪階層元素全部跟着一起消失了。

     ◇◆◇ 我畢業的時候,沒有拿到學曆證書,但是這不代表我不能在銀行工作,我就說自己有呗。

    沒關系的,沒人檢查。

    我相信自己能做好那份工作嗎?我當然相信。

    我做了一份簡曆,上面填滿各種資質證書,我得弄到一份在銀行的工作。

    我就去了。

    我進入了保險市場,因為在這個領域關鍵靠的是常識。

    雖然大多數銀行會招大學畢業生,但他們實際上非常需要有街頭智慧的男孩在交易大廳工作。

    街頭男孩算術特别快,因為他們平時玩飛镖、多米諾骨牌,還有其他各種各樣要求人精于算術的遊戲。

    如果你看看我曾經工作的交易大廳,你就會發現大多數交易員都曾是街頭男孩。

    他們混過街市,性格堅韌,随時對身邊情況有準備,牙尖嘴利,有着街頭智慧,算術飛快。

    我是這麼幹的,打個比方,我要幫客戶賣100份險額,先有人買了20份,然後15份,然後6份,于是我就賣了41份,又有人買了8份,就賣掉了49份,再來17份,我就賣了66份,還剩34份要完成。

    他們算術都很快,這跟在街市擺過攤的經曆息息相關,比如在過去某個周六下午的攤位上會出現這樣的場景:“親愛的,那個5英鎊,加上那個就11英鎊,哦還要一個這個對吧,那就再加4英鎊。

    ”他們的技能和市場交易簡直是絕配,因為他們的性格非常有進攻性。

    他們不像牛津、劍橋出來的那些人,從出生就被包在棉花裡面呵護着長大,這些名校畢業生很有可能從來沒經曆過什麼事,甚至可能從來沒見過黑人。

    那些上私立學校的人隻跟和他們長得一樣的人混在一起,他們從來沒見過人打架或因為特别小的事情——比如喜歡聽奇奇怪怪的音樂——被打。

    他們什麼都沒見過,好像在貝殼裡面長大的一樣。

    這樣的人在人工喊價的交易大廳是不适合的,他們沒有進攻性。

    所以,很多在倫敦東區長大的人,都選擇在交易大廳工作。

     這是非常适合我們這樣的人工作的地方,因為我們腦筋轉得快,對數字敏感,也不怕釋放出我們的進攻性,有點像是曼聯或者切爾西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