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警方助力,皆大歡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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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之内,我每隔六小時來到指定的咖啡館。

    我坐在那裡,耐心靜候,重讀了一遍《消失了的足迹》——那本我乘飛機時的護身符。

    讓我久候的聯絡人終于來了,是個二十歲左右天使般的姑娘,穿着公館女子中學那種矯揉造作的校服,在倒數第二個赴約時間趕來,傳達了下一步指示:當天下午六點,在波塔雷斯街上有名的亨利之家餐廳見面,赴約時,我要手拿一份《信使報》和一本連環畫雜志。

     我遲到了幾分鐘,因為出租車遇到了街頭遊行隊伍,無法前行。

    緊随塞巴斯蒂安·阿塞維多在康塞普西翁的自焚事件,一場新的反獨裁和平抗議運動興起。

    警察用高壓水槍驅散示威人群,兩百多名抗議者渾身濕透,但仍抵在牆壁上,無畏無懼,高唱愛的頌歌。

    雖然這場崇高的示威抗争讓我深受感染,但我仍不得不遵照女學生的指示,趕到餐吧,坐在高腳凳上閱讀《信使報》社論版。

    按約定,有人将靠近問我:“您喜歡讀社論版?”我應該回答說是。

    對方再問,為什麼喜歡讀?我再回話:“因為有經濟信息,對我的職業有幫助。

    ”不久我就應當起身離開餐廳,門外會看到一輛等候我的汽車。

     我把社論版從頭到尾讀了三遍,這時有人從我身後走過,并用胳膊肘在我腰上輕輕撞了一下。

    我在心裡說:“就是他了。

    ”我看了看那人,是位大概三十歲的男子,肩背寬闊,正慢吞吞地往衛生間走。

    我想這可能是暗示,想讓我跟他到衛生間那邊接頭,但我坐着沒動,因為他還沒說暗号。

    我一直留意着衛生間,直到那人出來,經過我背後,又像上次那樣輕輕碰了我一下。

    于是我轉過身,望着他的臉。

    那人長着酒糟鼻,嘴唇發紫,眉頭有好幾道傷疤。

     “喂,”他說,“你過得怎麼樣?” “好,挺好。

    ”我對他說。

     他在旁邊的吧椅上坐下來,用熟絡的口氣跟我攀談起來。

     “你還記得我嗎?” “當然,朋友,”我順着他的話往下說,“怎麼能忘。

    ” 就這樣,我們的對話持續了幾分鐘,我動作明顯地露出報紙,提醒他說暗号。

    但他沒留意,仍舊坐在我身邊,望着我。

     “那麼,”他開口道,“請我喝杯咖啡怎麼樣?” “好啊,朋友,很樂意。

    ” 我向服務生點了兩杯咖啡,但他隻在吧台上放了一杯。

     “我點了兩杯,”我說,“另一杯給這位先生。

    ” “哦,好,”服務生回答,“請稍等,很快就送來。

    ” “可你為什麼不現在送來?” “是的,”他說,“馬上給他送來。

    ” 但咖啡仍舊沒來。

    更怪的是,我旁邊的男子似乎并不在意。

    遇上這種咄咄怪事,我不免緊張起來。

    那人把手搭在我肩上,對我說: “我覺得你沒認出我來,對吧?” 此時我決定擺脫他了。

     “你看,”我告訴他,“說實話,我确實沒認出來。

    ” 他取出錢包,從裡面掏出一角揉搓得很爛、已經發黃的剪報,在我眼前晃了晃。

     “這就是我。

    ”他對我說。

     這時我才想起他是誰。

    這人是早先的一位拳擊冠軍,全城聞名,不過與其說是憑借過去的殊榮,倒不如說是因為他後來的精神失常。

    我決心在淪為衆人關注的焦點以前離開,于是向服務生要求結賬。

     “那我的咖啡怎麼辦?”他說。

     “您到别處喝吧,”我對他說,“我可以把錢留下。

    ” “誰要你的錢!”他說,“你認為他們把我打倒了,我落魄了,就連尊嚴都不要了?少跟我扯淡!” 他就這麼大嚷大叫,于是周遭所有的目光都彙集到我們身上。

    我一把擒住拳擊手粗壯的手腕,緊緊攥住。

    幸好我從父親那裡繼承了一雙樵夫般的大手。

     “請你冷靜一下,明白了嗎?”說話時我盯着他的雙眼,“一個字也别說了!” 我很走運,因為對方雖易激動,但鎮靜下來同樣迅速。

    我趕緊結賬出門,走入寒夜,乘坐碰到的第一輛出租車返回酒店。

    在前台,我收到了弗朗奇留下的緊急字條:我把你的行李送到了七二七号。

    無須解釋。

    七二七是我和弗朗奇約好的暗号,指的是克萊門西娅·伊紹拉的家。

    弗朗奇倉促離開酒店,匆匆把我的行李箱帶走,這一情況顯然說明,抓捕我的包圍圈已經要收網了。

    我趕忙離開酒店,換乘了幾次出租車,每次都随機改換目的地。

    終于,見到克萊門西娅·伊紹拉時,她一如往常,從容安詳,正坐在電視機前觀賞一部希區柯克的電影。

     “要麼撤離,要麼潛伏” 弗朗奇留給克萊門西娅·伊紹拉的口信說得很明白。

    當天下午,有兩名便衣來酒店打聽我們,還抄錄了我們的入住登記卡。

    酒店門童把這事說給弗朗奇聽,而弗朗奇佯裝根本沒當回事,說這是宵禁狀态下的例行公事。

    随後,弗朗奇不慌不忙地辦理了退房手續,又請門童幫忙叫一輛到國際機場的出租車,出發時跟門童握手告别,塞了一筆數目不菲的小費。

    但門童并不吃這套。

    “我可以幫您二位安排另一家酒店,叫他們永遠找不着。

    ”門童如是說。

    當然,弗朗奇覺得謹慎為妙,裝作聽不懂他的意思。

     克萊門西娅·伊紹拉已經幫我拾掇出一間卧室,還特地遣散了女仆和司機,免得隔牆有耳,鏡中有眼。

    等我的時候,她已經備好了一桌豐盛的晚餐。

    桌上擺了燭台,佐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