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警方虎視眈眈:包圍圈開始收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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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我說的辦,”我對他們說,“躺下,閉眼,我通知你們睜眼時再睜開。

    ” 精準測距:十首博萊羅舞曲 他們擠在一起,躺倒在貨車地闆上,而我繼續努力辨識着貨車駛過的街區,但司機毫不含糊地對我說: “您也照辦,夥計,也給我‘困覺’吧。

    ” 于是我把後腦勺倚在座椅靠背上,閉上眼,任自己在收音機裡不斷流淌出的博萊羅舞曲中漂流。

    勞爾·楚·莫萊諾,魯喬·加蒂卡,烏戈·羅馬尼和萊奧·馬裡尼,那些永恒不朽的博萊羅曲啊。

    歲月流逝,一代人走了一代人來,但智利人對博萊羅曲的傾心,任何國家的人都比不上!每隔一段時間,貨車就會停下來,接着傳來一陣含糊不清的低語,然後就聽到司機喊:“嘿,再會了!”我想,他肯定是在跟路線關鍵點的戰友們講話,彙報沿途情況。

    有一刻,我試圖睜開眼睛,以為司機不會瞧見,誰想他早已挪動了後視鏡,以便在駕駛和跟聯絡人交談之餘,還能用目光掃視我們。

     “注意哦,”他對我們說,“隻要誰一睜眼,咱們就掉頭回家,兜風結束!” 我趕緊緊閉雙目,開始随着收音機哼唱:“癡心獻伊人,伊人知我心……”躺在貨車車廂裡的意大利人也跟着我唱。

    司機情緒高漲了。

     “孩兒們,這就對啦,繼續唱吧,唱得不賴。

    ”他又說,“有我在,你們放一百個心。

    ” 流亡之前,聖地亞哥有些地方,我閉着眼睛也能認出來:從陳年髒血的臭味,能分辨出屠宰場;從機油味和鐵道建材味,能分辨出聖米格爾區;我在墨西哥旅居多年,一聞到造紙廠那不容混淆的味道,就知道離古埃納瓦卡區的出口不遠了;憑石油精煉廠的煙味,就知道到了阿茲卡波查爾科區。

    但那天中午在聖地亞哥,雖然在唱歌之餘,我受到好奇心驅使而不斷搜尋,卻沒聞到任何熟悉的氣味。

    十首博萊羅舞曲播放完畢,貨車停了下來。

     “别睜眼,”司機急忙吩咐道,“現在我們小心地挨個兒下車,大家手牽着手,别摔壞了屁股。

    ” 于是我們照辦,開始沿一條起伏的沙土路上上下下,這條路可能相當陡,而且背陰。

    最後我們來到一片暗處,不那麼冷了,而且能聞見新鮮海産的味道。

    一時間,我甚至以為到了瓦爾帕萊索的海邊,但我們路上沒走那麼久。

    當司機命令我們睜開雙眼時,我們發現我們五個人正擠在一個狹窄的房間裡,四壁清潔,家具廉價卻保養良好。

    在我眼前的是一個衣裝考究的年輕人,他臉上相當随意地粘着一道假胡子。

    我忍不住笑出聲。

     “你得化妝得仔細點,”我對他說,“這個假胡子誰也騙不了。

    ” 他聽完哈哈大笑,随手扯去了胡子。

     “剛才太匆忙了。

    ”他解釋道。

     窘境徹底打破,大家有說有笑地進了另一個房間。

    房間裡,一個年紀輕輕的男子頭裹繃帶,卧在床上,似乎在閉目養神。

    此時我才發現,我們到了一座設施齊全的地下醫院,而床上的傷員正是費爾南多·拉雷納斯·塞格爾,智利政府頭号通緝犯。

     他二十一歲,是曼努埃爾·羅德裡格斯愛國陣線的中堅力量。

    兩周之前,某天夜裡淩晨一點,他沒帶武器,獨自一人駕車返回聖地亞哥自己家時,被四名端着機關槍的便衣包圍了。

    沒人向他下命令,也沒人發問,其中一人隔着車窗玻璃舉槍射擊,子彈打穿了他的左臂,劃傷了顱骨。

    四十八小時後,曼努埃爾·羅德裡格斯愛國陣線的四位骨幹在槍戰中把他從雪山聖母醫院營救出來,送到了抵抗組織的四家秘密醫院之一。

    此前,他在警方監控下處于昏迷狀态。

    我們采訪當天,他已在康複階段,面對我們的提問也能侃侃而談。

     這次會晤之後沒幾天,愛國陣線最高指揮部接待了我們,見面程序還保持同樣的間諜片似的謹慎風格,但有一個顯著差别:這次不是在地下醫院,而在一棟舒适、溫暖的中産階級私宅,家中收藏有一整套音樂大師的唱片,設有一間典雅的文學閱覽室,其中大多數藏書都經翻閱,這一點不少藏書豐富的私人圖書館都做不到。

    起初的設想是,讓組織領導人戴上兜帽接受采訪,但最後決定用布光效果和取景角度來解決,确保他們的身份不暴露。

    正如影片中所見,這樣的采訪影像更有說服力,也更有人情味,不像傳統的采訪秘密領袖的效果那麼陰森可怖。

     結束了一系列與公衆人物和秘密人士的會談采訪後,我和埃萊娜達成協議,她先返回歐洲進行常規工作,她曾在那裡生活過一段時間。

    她肩負的政治任務幹系重大,除了非她莫屬的情況,沒必要讓她長時間置身險境;況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