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全家出動

關燈
我通過她們的眼神看出,她們可能被我吓到了。

    我就像一個晃蕩在卡其色連衣褲裡的幽靈。

    母親一開口就驚呼道:“你怎麼瘦了這麼多!”她接着問:“你在這兒吃得好嗎?說實話,你能吃飽嗎?” 然後她哭了起來。

    她的眼淚裡既有看守所帶給她的沖擊,又有見到我的喜悅和長途旅行帶來的疲憊。

     “我們的飛機在昨天傍晚時分才降落在波士頓,”她接着告訴我,“然後我們就在機場等租的車,差不多等了3個小時才從那裡出發,開到普羅維登斯(羅得島州的首府)時已經是深夜了。

    ” 我的母親76歲,患有帕金森綜合征。

    普羅維登斯的貧窮景象使她觸目驚心。

     “這裡如此荒涼,下車後我感覺自己仿佛穿越到了科恩兄弟執導的電影《冰血暴》中的法戈市,這座城市好像已經被遺棄了。

    ” 她又一次問我吃得好不好。

    我的母親和天底下所有的母親一樣。

    我的妹妹朱麗葉特也很激動,但由于她從事的行業能使她非常系統地了解法國的監獄系統,所以她忍不住進行比較。

     “這裡真是沒的說,非常專業,也非常幹淨。

    ” 我笑了。

    訪客等候室是懷亞特看守所最像樣的地方,而且犯人家屬确實都受到了禮貌的接待。

    但是一說到公共探視廳,朱麗葉特立刻就停止了她的認可。

    這裡永遠都是那麼吵鬧,不利于私下交流。

    同時也考慮到母親經曆了長途旅程的折磨,以及她本就不佳的身體狀況,因此第二天探監的時候,她們被“破例”獲準使用單人探視廳。

    在隔離窗的阻隔下,我聽朱麗葉特向我講述,她曾嘗試與法國外交部交涉,試圖動員法國政府關注我的遭遇。

     “對了,4月你被捕的時候,波士頓領事館的人毫不知情,還是我告知他們的。

    法國駐紐約領事館的人忘記通知他們了。

    5月,我陪爸爸去了外交部,接待我們的是人權保護部門主任和罪犯保護科科長。

    他們表現得非常冷漠、疏遠,好像你的事情和他們毫無關系。

    ” 幾個月過去了,我的妹妹對那次與法國外交部工作人員的會面仍不能釋懷。

     “他們向我解釋說,他們必須處理全世界2000名法國犯人的案件,而你的案件的性質并不是最嚴重的。

    我們試圖讓他們明白你的情況是非常特殊的,而且除了你之外,還有一家大型法國企業也被美國司法部盯上了。

    你知道他們是怎麼回答我的嗎?‘根本不是這樣的,女士!我們看不出來法國政府與這起案件有什麼關系。

    弗雷德裡克·皮耶魯齊的案件與那個因沒有繳納增值稅而在克勒茲省被抓的小老闆的案件差不多……’你能想得到嗎,弗雷德?” 一回想起那次談話,朱麗葉特就十分惱火。

    這讓我得到了些許安慰。

    我不是唯一認為自己當前的處境是如此荒唐的人。

    當我看到我的妹妹和母親為了幫助我而四處奔波時,我更加想要為了盡快獲釋而反抗。

     但是,在懷亞特看守所的時間過得太慢。

    聖誕節即将來臨,但檢察官仍然沒有任何準許保釋的迹象。

    12月28日,我的律師莉茲讓我盡快聯系她。

    經過八個半月的監禁,我是不是終于等來了一個好消息?但我的幻想被殘忍地打破了。

    “我們接到巴頓·博格斯律所傑伊·達登的電話,他是阿爾斯通的律師。

    他通知我們,你的公司決定不再支付我們律師費,而且你之前的律師費用,他們隻會支付到7月29日,也就是你認罪的那天。

    所以你必須支付剩下的8月至12月的律師費用。

    ”莉茲冷冷地向我宣布。

     我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待回過神後,我艱難地開口問道: “我會讓我的家人與巴黎總部聯系來解決這個問題。

    依你看,阿爾斯通為何會做出這個決定?” “可能阿爾斯通想極力讨好美國司法部,或者美國司法部給阿爾斯通施加了很大的壓力,讓它覺得不得不這麼做,但本質都是一樣的。

    ” 此時,我被關在一座戒備森嚴的看守所裡,與我的家人相隔15000公裡,被為之工作了22年的公司解雇,又被我的國家抛棄,法國的政府部門不願意對我的案件做出任何有效回應,我還要被迫支付天價律師費,而我卻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才可以獲得保釋,也不知道我最終會被判多長的刑期。

    我嘗試鼓起勇氣,但毫無效果。

    我的心情跌入了谷底。

     2014年1月初,副領事傑羅姆·亨利告知我,時任法國總統弗朗索瓦·奧朗德将在2月訪問美國。

    這讓我重新燃起一絲希望。

    他特别向我保證,我的案子會在這次國事訪問中被提及。

    據他說,一些政府官員也開始懷疑美國司法部對阿爾斯通采取行動的最終目的。

     就個人而言,我并沒有抱太大幻想。

    但領事館和我的父母都非常希望奧朗德能夠在他與貝拉克·奧巴馬的會晤中提及我的案件。

    為此,我的父母還給法國總統寫了一封信: “總統先生,我們的兒子現在被關押在一座戒備森嚴的看守所裡。

    您可以很容易地聯想到,我們一家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