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何塞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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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8年7月2日 12:13PM 魯斯和伊齊基上了車,與另外幾百輛車一起,沿着九十九号州際公路向南面的洛杉矶進發。

    她看着伊齊基,回憶起他們的戀愛時光。

    起初,兩人在聊到政治和宗教問題時吵了起來,随後演變為無休止地惡意攻擊對方有關上帝與存在本質的觀點,很快,兩人打作一團,往後不多久,竟然就成了戀人。

    她暗自揣想,或許當時是厄運當前的感受将兩人的心更加緊密地連在了一起。

     車窗外,魯斯看見一片山巒般的濃煙,又似波濤翻湧的煙海。

    縷縷黑煙像是毀滅之神揮寫出的狂草,空中那一道道哀恸的漢字筆畫漠然混合交融,恰如苦難連綴不息。

    遠方的天際在蒸騰的熱氣中扭曲顫動,仿佛融化在了地面上。

     “德軍已經占領了整個東海岸。

    ”前面一個聽收音機的人大聲轉述最新消息,“隆美爾已進駐曼哈頓,元首計劃于本周抵達。

    德軍俘虜了拒不投降的拉瓜地亞市長,另有人代他接受了投降條件。

    ” “聖何塞有消息嗎?” “沒有。

    ” 收音機裡,洛杉矶市長弗萊徹·鮑倫[1]正在發表演說安撫美國人:“目前是暫時的過渡時期,隻要不反抗日軍,就能盡量減少傷亡。

    ” “希望我叔叔沒事。

    ”伊齊基對她說,“他名下有洛杉矶最大的服裝廠之一,我們在穩定下來之前,可以先去他那裡找活兒幹。

    ” “我隻去過洛杉矶一次,市内的有軌電車真叫四通八達。

    你想好改成什麼名字沒有?” “我為什麼要改名字?” “你昨晚沒聽中尉說嗎?我們所有人都要改日本名。

    ”魯斯告訴他。

     “我就喜歡姓‘宋’,叫‘伊齊基’。

    ” “你可以保留西洋名字作外号,但大名還是得改。

    ” “那我姓石村好了。

    ”伊齊基說。

     “真的?” “隻要你不介意。

    ” “我當然不介意。

    你是說真的嗎?” “真的。

    除非你想改姓氏?” 她笑了。

    “我改姓氏好像有點多此一舉。

    你準備叫個什麼名兒?” “你覺得呢?” “直樹怎麼樣?” “怎麼寫的?” “筆直的直,樹木的樹。

    ” “謝謝了,我不要。

    你又打算改個什麼名字?” “你的還沒定呢。

    那麼……車怎麼停了?” 車窗外,車輛排成了一條長龍。

    前方是一片寬敞的營地,搭了好幾頂碩大的室外篷房,軍人與平民在其間穿梭奔忙。

    營地外圍停着軍車、坦克,天上還有巨大的熱氣球,幾架戰鬥機飛掠而過。

    一眼望不到頭的車流紋絲不動。

    司機收到一條無線電消息,立即通知所有乘客:“南面戰火未停,上頭建議我們先歇一歇,在這裡過夜。

    馬上會有人來支帳篷搭行軍床。

    ” 魯斯很高興有機會舒展舒展雙腿。

    他們很快下了車,魯斯指着篷房,說道:“來比一比誰先到?” “你沒問題嗎?”伊齊基問道,垂下眼簾看她的肚子。

     “多運動對身體好。

    ”說完,她一個箭步率先沖了出去。

     很多人正在下車,所以他們想跑也跑不快,還得注意避讓路上那些或拖家帶口,或獨自行走的人。

    有些人顯得很不耐煩,還有些人茫然顧盼,被頭頂呼嘯的戰機吓得愣住了。

     “快看那些氣球!”魯斯朝伊齊基大喊。

    營地另一頭,幾百隻熱氣球整齊地排成長列,一半沒有充氣,一半準備升空。

    “真漂亮啊!不知道是做什麼用的?” “别想騙我分心!”伊齊基大聲答道,飛快地趕上來,沖到了她前頭。

     魯斯于是又落在伊齊基後面。

    見此情景,幾個人戲谑地起哄:“應該男的追女的才對!” 一群少年擋住了伊齊基的路,魯斯再度領先。

     “你們倆都适合當逃兵!”另一個人大聲打趣道。

     魯斯搶先抵達篷房,一股傷員身上的惡臭撲鼻而來。

    有個胖子在陪一個小男孩繞圈圈,邊跑邊叫:“大猩猩,大猩猩,大猩猩,大猩猩,大猩猩!” 伊齊基也到了,這怪異的大猩猩之歌聽得他雲裡霧裡。

     醫生們忙着照料傷者。

    這裡的戰士不是她以前見過的那種發型保守、制服筆挺的傳統軍人,相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