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語

關燈
型,他讓人修建了高築的回廊,目的是在不被人發現行蹤的情況下往來于不同的宮殿之間。

    [23]而在更早的朝代,盡管有大臣反對,皇帝們還是會經常離開皇宮外出狩獵,或是以各種理由到其他地方巡視,最常用到的理由可能就是率兵出征或親谒某些聖地。

    在世界上大部分的國家中,這類流動都被視為統治行為的一部分。

    用托馬斯·阿爾森(ThomasAllsen)的話說,“歐亞大陸上的絕大多數皇室、貴族都多多少少用狩獵來加強、維護自己的社會影響力與政治影響力”。

    [24]唐代第二位皇帝唐太宗,每年夏天都要前往距長安城一百五十多公裡的離宮住上一段時間。

    [25]在其他地方,大多通過統治者與被統治者在皇宮以外的地方接觸,君主的威嚴似乎被進一步加強,而非被削弱了。

    的确,皇帝的很多官方職能都可以留在皇宮内履行。

    作為國家的象征、集權政體的核心、等級架構中的最高首腦和宗教儀式中的主祭,皇帝在政治體系中發揮着至關重要的作用。

    為了這些目的,他們并不需要外出。

    然而,君主無須外出并不意味着外出旅行不會帶來任何益處。

     宋代前三位皇帝均未始終駐足于皇城内。

    宋太祖和宋太宗是武将出身,他們經常要率兵出征,與其他國家打仗。

    真宗雖然在皇宮内出生,但也到京城之外的地方進行了幾次長途旅行:1004年他曾禦駕親征澶淵,至少是号稱抗擊契丹軍隊;1008年到泰山舉行封禅;1111年前往汾陰祭地;1114年巡莅亳州拜谒當地的老子廟。

    [26]此後,宋朝皇帝外出巡遊就少得多了,這也許反映了儒家思想在宮廷的重要性不斷加強。

    1047年,當宋仁宗希望第二次外出狩獵時,很多大臣都上表反對,最後他不得不取消這一計劃。

    [27]自仁宗開始,宋朝的皇帝就基本上留在京畿一帶,史料中沒有任何記載表明徽宗在位期間曾離開京畿地區。

    宋朝政府共修建了四座都城,分别位于東西南北四個方位,然而,皇帝并不會定期巡視每座都城,而是在東都開封一住就是幾十年。

    相比之下,從整個社會來看,旅行在宋朝變得越來越普遍。

    文人和官員要前往京城接受教育,參加科舉考試,如果中舉,還有可能被派到全國各地就職。

    同時,他們也喜歡旅遊,遊覽一些著名景點或古迹。

    [28]但皇帝卻被剝奪了這種精英人士習以為常的旅行體驗。

     為什麼皇帝提議外出狩獵或巡遊時,大臣們總是要強烈反對呢?反對打獵和其他出行的說辭最早出現于漢代[29]。

    其中提到的原因之一,認為出遊是一種娛樂形式,尤其是狩獵,其主要目的是使皇帝得到消遣,但享樂本身就是一件令人質疑的事情。

    另一原因則是有可能發生不可預見的事,而皇帝身邊的侍衛無法完全控制這些事情發生,換言之,皇帝可能會因遭遇意外而受傷,甚至駕崩。

    而且,皇帝越是接近百姓,就越難防範刺殺皇帝的陰謀。

    [30]同時,那些與皇帝打交道的重要大臣,可能也不認為皇帝形成自己的觀點會帶來什麼好處。

    出遊的皇帝可能會産生一些新的想法,希望改變一些常規做法,但這些變化也許是大臣不支持的。

    皇帝的經曆越豐富,可能就越難以應付。

    阿爾森認為,唐代大臣之所以反對狩獵,是為了阻止皇帝與文人圈子以外的人來往,尤其是接觸到一些“不受歡迎的人”,包括軍人、守邊官員和外國人等。

    [31]唐朝與宋朝的極大不同,并非用什麼樣的理由去反對皇帝到京城外冒險,而是宋朝大臣更成功地使皇帝遵守了這些地理限制。

    在兩本存世的用于教育皇帝的教科書(範祖禹的《帝學》和張居正的《帝鑒圖說》)中,宋仁宗被認為是最應該效仿的宋朝皇帝,因為他對待重要大臣如同對待老師一樣尊重,而且采納大臣們反對他出宮巡遊的谏言。

    [32] 另一方面,徽宗也的确發現了很多方式,不必遠行就可以享受到生活的樂趣和愉悅。

    徽宗對宗教和藝術的追求,都使他的世界看起來不會太狹小。

    道教思想中對宇宙的想象極其寬廣,且不受限制。

    同時,徽宗通過修建艮嶽,對整個國家的壯麗景色和植物多樣性進行複制,并從全國各地收集了豐富的植物标本。

    長久以來,現代曆史學家一直對宋朝不重視軍事方面的統治頗有微詞。

    [33]皇帝被留在皇宮内,從而限制了與軍事将領及軍隊進行接觸,這也是使皇帝在位期間更關注人文與文化職能的一種方式。

    如果徽宗能夠經常出巡,檢閱軍隊,并與前線将領交談,也許他對如何與女真人的統治者阿骨打談判就會有更好的直覺,對應該把什麼樣的任務放心地交給哪些将領,也會有更好的判斷。

     [1]《宋史》卷二十二,417—418頁。

     [2]《帝鑒圖說》下篇,葉88b—89a、91a、96a。

    關于這本書,參見JuliaK.Murray,“FromTextbooktoTestimonial:TheEmperor’sMirror,anIllustratedDiscussion(Dijiantushuo/TeikanZusetsu)inChinaandJapan,”ArsOrientalis31,2001,pp.65—101“DidacticIllustrationinPrintedBooks,”inPrintingandBookCultureinLateImperialChina,EditedbyCynthiaJ.BrokawandKai-wingChow,Berkeley:UniversityofCaliforniaPress,2005,pp.417—50。

     [3]關于王夫之,參見Wm.TheodoredeBary(狄百瑞)andRichardLufranoeds.,SourcesofChineseTradition,vol.2,2ndedition,NewYork:ColumbiaUniversityPress,2000,pp.26—35。

     [4]關于隋炀帝成為荒淫無度末代皇帝的典型形象,參見ArthurF.Wright(芮沃壽),“SuiYang-ti,PersonalityandStereotype,”inTheConfusionPersuasion,editedbyArthurF.Wright,Stanford:StanfordUniversityPress,1960。

    李林甫是唐玄宗的重要大臣,對幾乎推翻唐朝的安祿山叛亂負有責任。

     [5]《宋論》卷八。

     [6]參見ArthurF.Wright,“SuiYang-ti,PersonalityandStereotype”。

     [7]DavidShaberg,APatternPast:FormandThoughtinEarlyChineseHistoriography,Cambridge,MA:HarvardUniversityAsiaCenter,2001,pp.224—225. [8]StephenOwen(宇文所安),“TheDifficultyofPleasure,”Extrème-Orient,Extrème-Occident20(1998),p.14. [9]StephenOwen,“TheDifficultyofPleasure,”p.16.另參見JackChen,ThePoeticsofSovereignty:OnEmperorTaizongoftheTangDynasty,pp.73,76。

     [10]關于歐洲的宮殿花銷,參見PeterBurke,T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