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追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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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點,是徽宗毫無節制的奢侈生活的象征。

     徽宗自然要努力将這個園囿設計得與衆不同。

    為了讓更多的人了解宮廷關于這些工程的想法,徽宗親自或據稱親自寫了一些诏書、銘文和文章。

    他提出的兩條理由值得我們簡要地進行讨論。

    一個是繼承神宗的傳統。

    這就将這些工程解釋成孝道,而這一動機是儒家學者不能小觑的,因此,從政治角度視之,這一理由極其聰明。

    例如,徽宗宣稱神宗一直希望制定一部新的禮儀法典。

    另一個理由是恢複古制或重新達到古代的鼎盛。

    複古在當時是一個廣為接受的價值觀,因此這一理由不會引起争議,收集古器和修建明堂都是接近古代至臻境界的方式。

     為了得到人們理解,徽宗命人将自己寫的文章刻在石碑上,從而使相關人士均能讀到——石碑通常立于直接相關的政府官邸附近,刻有《政和五禮新儀》禦制序言的石碑被放置在太常寺,[103]刻有禦制《艮嶽記》的石碑立在艮嶽的入口處。

    印刷術也被用于傳播宮廷的思想。

    《政和五禮新儀》的簡寫本被印發到全國各地。

    同樣印刷出來的還有全套的道藏,以及徽宗收藏古物的大型目錄,也許他本來打算将其他譜錄也印出來。

    [104]刊印的還有在明堂頒布的公告彙編,以及1206卷有關在那裡實施禮儀的具體規定。

     這六項工程都證明徽宗要将道教融入宮廷生活的決心。

    他從許多微小的方面将道教引入國家祀典中,例如在道觀裡宣布公告。

    在徽宗收藏的繪畫中,極其引人注目的是道教神靈和仙人的繪畫,還包括一些道士繪制的作品。

    [105]在多部古代經典中,明堂都作為儒家禮儀的一部分被明确提到,不過,它反映出的精神與徽宗時代的道教并沒有太大的差異。

    在1116年四月二十九日一份手诏中,徽宗認為道教的玉帝與國教的昊天上帝其實是一回事。

     道不可名,而隐于無名。

    名以既有,則可名于大,可名于小。

    故自古及今,其名不去,強而名者曰道,形而上者曰天,神而應之曰帝,三者同出異名。

    朕德不類,獲承至尊,惟道之大,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夙夜祇栗,恐不足以體法而順承之。

    永惟玉皇大天帝昊天上帝至宰萬化,名殊實同,而昔之論者,析而言之,不能緻一,故于徽稱阙而未備。

    今興建明堂,以享以配,而名實弗稱,震于朕心,大懼無以承天之休,欽帝之命。

    謹涓日齋明,恭上尊号曰“太上開天執符禦曆含真體道昊天玉皇上帝”。

    其令有司備禮,奉上玉寶玉冊,以稱朕意。

    [106] 徽宗還将艮嶽與道教聯系起來。

    1122年正月初一,徽宗寫了一篇文章紀念艮嶽建成。

    在這篇文章中,他暗示了日常事務的壓力、道教信仰與他修建這個園林之間的聯系: 朕萬機之餘,徐步一到,不知崇高貴富之榮,而騰山赴壑,窮深探險,綠葉朱苞,華閣飛升,玩心惬志,與神合契,遂忘塵俗之缤紛,而飄然有淩雲之志,終可樂也。

    及陳清夜之醮,奏梵呗之音,而煙雲起于岩窦,火炬煥于半空。

    環佩雜還,下臨于修塗狹徑;迅雷掣電,震動于庭軒戶牖。

    既而車輿冠冕,往來交錯,嘗甘味酸,覽香酌醴,而遺瀝墜核紛積床下。

    俄頃揮霍,騰飛乘雲,沉然無聲。

     夫天不人不因,人不天不成,信矣。

    朕履萬乘之尊,居九重之奧,而有山間林下之逸,澡溉肺腑,發明耳目。

    [107] 在本章所讨論的工程中,有完全公共性質的,例如編纂的書籍,以及京城官員參加禮儀的明堂,也有半公共性質的,如徽宗收藏的書畫和古器,他不僅會拿藏品給宮廷畫家看,偶爾還會向客人們展示;再到艮嶽,徽宗所有的大臣高官似乎都去過那裡;最後還有一些更私人的項目,例如祥瑞圖冊,可能很少人有機會看到。

    第十章将轉向讨論宮廷生活中比較愉悅的一面,也是從比較公共的轉到更為私人的,從宮廷的詩詞寫作到徽宗與嫔妃和子女之間的關系。

     [1]《禮記》卷二十一,葉21b;參看JamesLegge,trans.,LiChi,BookofRites,vol.1,p.375。

     [2]《宋史》卷二十,377頁;卷九十八,2423頁。

    《宋會要輯稿·職官五》,葉21b。

     [3]關于唐代的國教,參見HowardWechsler,OfferingsofJadeandSilk:RitualandSymbolintheLegitimationoftheT’angDynasty;DavidL.McMullen,“BureaucratsandCosmology:TheRitualCodeofT’angChina,”inRoyalty:PowerandCeremonialinTraditionalSocieties,editedbyDavidCannadineandSimonPrice,Cambridge,UK:CambridgeUniversityPress,1987,pp.181—236;StateandScholarinT’angChina,Cambridge,UK:CambridgeUniversityPress,1988,pp.113—158;以及VictorXiong,Sui-tangChang’an:AStudyintheUrbanHistoryofMedievalChina,pp.129—164。

     [4]《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卷一百三十三,2247—2248頁。

    《續資治通鑒長編拾補》卷二十八,947—948頁。

    《政和五禮新儀》卷首14a;《宋會要輯稿·職官五》,葉21b—22a。

     [5]《政和五禮新儀》序,葉2a—b。

     [6]《宋大诏令集》卷一百四十八,547—548頁。

    《全宋文》第164冊,161—163頁。

    《政和五禮新儀》卷首,葉10a—12a;《宋會要輯稿·禮一四》,葉61b—62a。

     [7]司馬光和朱熹關于冠禮的觀點,參見PatraciaBuckleyEbray,trans.,ChuHsi’sFamilyRituals:ATwelfth-CenturyChineseManualforthePerformanceofCappings,Weddings,Funerals,andAncestralRites,Princeton:PrincetonUniversityPress,1991,p.131;ConfucianismandFamilyRitualsinImperialChina:ASocialHistoryofWritingAboutRites,PrincetonUniversityPress,p.36。

     [8]《宋會要輯稿》中所有關于皇帝兒子冠禮的記錄都在徽宗朝或之後。

    參見《宋會要輯稿·帝系二》葉18b—19a;《禮一四》,葉73b;《儀制七》,葉3b;《職官五》,葉22b。

     [9]度量衡:《政和五禮新儀》卷首23a—b,29a—30a;《宋會要輯稿·食貨四一》,葉30b–31b;《食貨六九》,葉5a—6a。

    服裝:《宋會要輯稿·輿服四》,葉22a—b;《宋史》卷一百零五,2553頁。

    絹:《宋會要輯稿·禮二六》,葉3b—4a。

    孔子塑像:《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卷一百三十三,2254—2255頁;《文獻通考》卷四十四,415頁。

    器具:《宋會要輯稿·禮一五》,葉13b—14a;《宋史》卷一百零八,2600頁;《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卷一百三十三,2255—2256頁。

    靈牌:《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卷一百三十三,2256頁。

    奏樂:《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卷一百三十三,2256頁。

    順序:《政和五禮新儀》卷首23b—24a。

    禁欲:《政和五禮新儀》卷首31a—b. [10]《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卷一百三十三,2257頁。

    《政和五禮新儀》卷首31b—32b;《全宋文》第164冊,259—260頁。

     [11]對這一節日曆史的分析,參見StephenF.Teiser,TheGhostFestivalinMedievalChina,Princeton:PrincetonUniversityPress,1988.【太史文《中國中世紀的鬼節》,侯旭東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年】 [12]《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卷一百三十三,2257頁。

    《政和五禮新儀》卷首,葉32b—33a,34a;《全宋文》第164冊,259—260頁。

     [13]《政和五禮新儀》卷首,葉35a—39a;《宋史》卷二十,385頁。

     [14]《政和五禮新儀》卷首,葉40a—41a,44b—54a,54b—55a,58b—59a,61a—62b. [15]前言章節中引用了十次,書的正文中提到了十七次。

     [16]DavidL.McMullen,“BureaucratsandCosmology:TheRitualCodeofT’angChina,”pp.222—225. [17]《政和五禮新儀》,葉68、69、72、73。

    另參見小島毅《宋代の國家祭祀:「政和五禮新儀」の特征》,471—476頁。

     [18]《政和五禮新儀》卷一九一,葉2a. [19]《政和五禮新儀》卷八,葉1a—3a. [20]《政和五禮新儀》卷四,葉1a. [21]《政和五禮新儀》卷四,葉5a,卷五,葉7a—b.關于《政和五禮新儀》中國家舉行祭祀時的其他道教用色方法,參見朱溢《從郊丘之争到天地分合之争:唐至北宋時期郊祀主神位的變化》,314—318頁。

     [22]《宋史》卷九十八,2423頁。

    另參見PatriciaBuckleyEbrey,“EducationthroughRitual:EffortstoFormulateFamilyRitualsduringtheSungPeriod,”inNew-ConfucianEducation:TheFormativeStage,editedbyWm.TheodoredeBaryandJohnW.Cahhee,Berkeley:UniversityofCaliforniaPress,1989,pp.295—296。

     [23]林大介《蔡京とその政治集團——宋代の皇帝—宰相關系理解のための一考察》,《史朋》第35号(2003年),11頁。

     [24]JosephP.McDermott,StateandCourtRitualinChina,Cambridge,UK:CambridgeUniversityPress,1999,p.13. [25]KristoferSchipperandFranciscusVerelleneds.,TheTaoistCanon,pp.25—28. [26]這些都是指道經。

     [27]《宋大诏令集》卷二百二十三,862頁。

    《全宋文》第165冊,71頁。

    參見《皇宋通鑒長編紀事本末》(卷一百二十七,2130頁)的十二月諸條。

    另參見PietVanderLoon,TaoistBooksintheLiberariesofSungPeriod:ACriticalStudyandIndex,p.40。

    有關一名非常積極的縣令讓手下的地方官努力收集道經的故事,參見《夷堅志》甲集,卷六,50頁。

     [28]卷冊的數量據PietVanderLoon,TaoistBooksintheLiberariesofSungPeriod:ACriticalStudyandIndex,pp.30—32。

    《宋會要輯稿·禮五》(葉23a)的數字是5587。

    有關這部《道藏》,參見MichelStrickmann,“TheLongestTaoistScripture”;PietVanderLoon,TaoistBooksintheLiberariesofSungPeriod:ACriticalStudyandIndex;陳國符《道藏源流考》,北京:中華書局,1963年,135—138頁。

     [29]《宋會要輯稿·崇儒六》,葉35a—36。

    《宣和畫譜》卷四,91、92頁。

    《曆世真仙體道通鑒》卷五十一,葉4b—5a(《道藏》第5冊,395頁下欄至396頁上欄,《中華大道藏》第47冊,558頁上欄)。

     [30]《全宋文》第138冊,54—55頁。

    關于這些文字,參見LowellSkar,“RitualMovements,DeityCultsandtheTransformationofDaoisminSongandYuanTimes,”pp.433—434;KristoferSchipperandFranciscusVerellen,eds.TheTaoistCanon,pp.1057—1060;EdwardL.Davis,SocietyandtheSupernaturalinSongChina,pp.23—24及各處。

     [31]關于這個項目,參見MaggieBickford,“EmperorHuizongandtheAestheticofAgency,”ArchivesofAsianArt53(2002—2003):71—104。

     [32]參見,如《全宋詩》第26冊,卷1491,17044頁。

     [33]《宋史》卷三百七十一,11517頁。

    《畫繼》卷一,266頁。

    參見BettyTsengYu-hoEcke,“EmperorHuiTsung,theArtist:1082—1136,”p.99。

     [34]《玉海》卷二百,葉32b—33a。

    《畫鑒》,419—420頁。

    另參見英譯版,DianaYeongchauChou(周永昭),AStudyandTranslationfromChineseofTangHou’sHuajian(ExaminationofPaintings):CultivatingTasteinYuanChina,1279—1368,Lewiston,MF:EdwinMellenPress,2005,p.141。

     [35]關于這些繪畫,參見MaggieBickford,“EmperorHuizongandtheAestheticofAgency”“Huizong’sPaintings:ArtandtheArtofEmperorship,”pp.453—513。

     [36]《全宋詩》第26冊,17078—17079頁。

    英譯文參見KojiroTomita(富田幸次郎),“TheFiveColoredParakeetofHuiTsung(1082—1136),”BulletinoftheMuseumofFineArts31(1933),p.78,有改動。

     [37]PeterC.Struman,“CraneaboveKaifeng:TheAuspiciousImageattheCourtofHuizong,”ArsOrientalis20(1990):33—68.MaggieBickford,“Huizong’sPaintings:ArtandtheArtofEmperorship,”p.477. [38]《全宋詩》第26冊,17069頁。

     [39]《全宋詩》第26冊,17069頁;英譯本參見PeterC.Struman,“CraneaboveKaifeng:TheAuspiciousImageattheCourtofHuizong,”p.33,略有改動。

    石慢解釋了詩中的所有暗示。

     [40]PeterC.Struman,“CraneaboveKaifeng:TheAuspiciousImageattheCourtofHuizong.”MaggieBickford,“EmperorHuizongandtheAestheticofAgency.”關于瑞鶴,另參見闆倉聖哲《皇帝の眼差し—徽宗〈瑞鶴圖卷〉をめぐって》,《アジア遊學》第64期,2004年,128—139頁;後載入伊原弘編《「清明上河圖」と徽宗の時代:そして輝きの殘照》,勉誠出版,2012年。

     [41]這些畫可以與清初皇帝用來記錄他們誕辰、狩獵和出行的許多巨幅藏畫相比,後者的繪制要花費多年的人力,但是一旦皇帝欣賞過之後,就很少被打開了。

     [42]關于徽宗的藏品在PatriciaBuckleyEbrey,AccumulatingCulture:TheCollectionsofEmperorHuizong中有詳細的說明。

     [43]PatriciaBuckleyEbrey,AccumulatingCulture:TheCollectionsofEmperorHuizong,pp.210—217. [44]《鶴林寺志》,葉20a—b;PeterC.Struman,MiFu:StyleandtheArtofCalligraphyinNorthernSongChina,p.183;PatriciaBuckleyEbrey,AccumulatingCulture:TheCollectionsofEmperorHuizong,p.409,n.31;中田勇次郎《中國書論大系》(18卷,第5、6卷為《宣和畫譜》的日文譯注),東京:二玄社,1977—1995,《全宋詩》第24冊,15974—15981頁(《初寮集》卷一,葉1a—24a)。

    第6卷,234—236頁。

     [45]《廣川書跋》卷二,葉14b—15a。

    《宋史》卷三百一十九,10388—10389頁;卷四百七十二,13722頁。

    《邵氏聞見後錄》卷二十七,214頁。

    Patr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