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蛛絲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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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猶豫了一下,“不過有一點我可以肯定,‘滾石’組織确實是針對我們的。

    ” “我們?” “我指德意志民主共和國。

    ”他微笑着說,“如果你願意,稱我們是東德地區也行,我都無所謂。

    ”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費德勒,用他棕色的眼睛緊盯着對方。

     “如果我不肯寫那些信,”利瑪斯問,“你們會把我怎麼樣?”他提高嗓門說:“費德勒,現在不應該說說我的事情嗎?” 費德勒點了點頭。

     “為什麼不呢?”他一口應承。

    雙方沉默了一會兒,利瑪斯開口了: “我已經做了我該做的事情,費德勒。

    我把所有知道的情況都告訴了你和彼得斯。

    我從來沒有同意過幫你們寫信給銀行—那種事情可能是非常危險的。

    當然了,我知道你不在乎我有沒有危險。

    對你來說,我是随時可以被抛棄的。

    ” “我對你說實話吧,”費德勒回答,“你也知道,對變節者的訊問分兩個階段。

    對你來說,第一階段已經基本完成:你已經把主要的情報都提供給了我們,但你還沒有把一些細節問題說清楚,當然我們還沒有問過你。

    而且那些細節問題你是認為不值得說的。

    在這個過程中,雙方的問答都有下意識的選擇性。

    現在我們要做的,利瑪斯,我們需要盡力地在一兩個月時間内,把細節問題搞清楚。

    這就是所說的訊問第二階段,也是你在荷蘭拒絕接受的那部分交易。

    ” “你是說還要盯我一段時間?” “作為一名叛逃者,”費德勒微笑着說,“需要有很大的耐心,那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的。

    ” “還要多長時間?”利瑪斯堅持問。

     費德勒不說話。

     “你說啊。

    ” 費德勒突然用緊迫的語氣說:“我向你保證,時間不會長,我會告訴你的。

    你看,我完全可以對你說假話,是不是?我可以說還有一個月或更短的時間,先穩住你,讓你開心。

    可我要說的是:我确實不知道什麼時候能結束。

    你也讓我們覺得,在情況落實之前,我是肯定不能讓你走的。

    但是,如果我的一些想法得到了證實,我不會虧待你的,你也需要我這樣的朋友。

    我發誓,我說到做到。

    ” 利瑪斯聽他這樣說,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好吧,”他最後說,“就按你說的辦,費德勒。

    如果你糊弄我,我有辦法要你的命。

    ” “那樣的話,都不用你動手。

    ”費德勒回了一句。

     一個人孤身獨處,遠離他人,就很可能出現心理問題。

    在某種意義上,欺騙是人的本能,絕大多數人無須練習就能實施高深莫測的欺騙行為。

    高明的騙子、戲子和賭徒還能赢得同類人的敬仰,而同樣進行欺騙的秘密特工,則沒有那麼簡單。

    特工實施欺騙是為了自我保護,他們不但要提防外部世界,還要僞裝自己的真實情感。

    所以他們即使能賺到一些錢,在生活中也不敢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即使很博學,平常所說的也是一些陳詞濫調;即使他們内心是很柔情的丈夫或父親,在任何情況下也都要克制感情的自然流露。

     如果在欺騙行動中碰到不斷的難以抵禦的誘惑,利瑪斯就會訴諸他的法寶:就算實際上是孤身一人,他也強迫自己認為身邊就有戰友。

    據說巴爾紮克臨終前還熱切地詢問他書中人物的情況,利瑪斯同樣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在他想象的世界裡獲得認同。

    因此他表現給費德勒看的那些特征:躁動的不安、掩飾羞愧的孤傲,都幾乎成了他的本性流露,包括很多細節:走路拖沓、不注意個人形象、對食物好壞無所謂,以及不斷增加的煙瘾酒瘾。

    即使在他一人獨處的時候,他也保持這些習慣。

    有時候他還會演點戲,自言自語地抱怨以前工作中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

     隻有在很少情況下,他臨睡前會讓自己清醒一會兒,讓自己認識到這一切都是在演戲。

     頭兒的判斷非常正确。

    費德勒像個夢遊的人,不知不覺中落進頭兒為他設置的圈套。

    看到費德勒和頭兒之間好像看法越來越一緻了,真是有趣。

    他們兩人好似達成了協議,利瑪斯則像是具體的落實者。

     也許那就是問題的根結所在,也許費德勒就是頭兒要盡力保護的對象。

    當然他對真相一點都不好奇,不想多問,也知道自己猜不出,他隻是希望真是這樣。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就還有回家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