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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當不過。

    這感情讓她無力招架。

    它來勢迅猛,簡直要把她撕成碎片。

     那個在這座閣樓裡上吊的女人——她也有過同樣的感受嗎?她是不是也愛上了一個她明知道、打心底裡知道自己不該愛的人?她是不是也曾被愛情蒙蔽雙眼,心中天人交戰,試着為這美麗的疾病發明一套全新的道德?或者她是否也是在深陷之後才明白自己的愛,就像瑪莎一樣?在早餐時間,瑪莎回到323房間,又把那雙運動鞋檢查了一遍,發現它們散發着消毒水味。

    要不是想隐瞞什麼,誰會去清洗運動鞋的鞋底呢?為什麼這會讓她如此沮喪,沮喪到不得不躲進閣樓?上帝啊,她根本不想愛上他呀。

     她注視着那根橫梁。

     但她不會效仿那個死去的女人,不會去揭發他。

    她做不到。

    他這麼做肯定是有原因的,隻是她不知道罷了。

    他不是那種人。

    在這份工作中,她聽過太多謊言、借口和各執一詞的所謂真相,早已不會相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詞。

    她隻确信一件事:斯蒂格絕不是個冷血殺手。

     她确信,是因為她愛他。

     瑪莎雙手掩面,眼淚直往上湧。

    她坐在那兒,沉默地顫抖。

    他本想吻她。

    她也想吻他。

    現在依然渴望。

    就在這裡,就是現在,直到永遠!她渴望迷失在愛情那美妙而溫暖的浩瀚海洋中。

    她想服下這毒品,不再掙紮,按下針管上的活塞,去享受那極緻的快樂,去感激,去堕落。

     她聽見一陣啜泣,感覺胳膊上汗毛倒豎。

    她緊盯着對講機。

    裡面傳來嬰兒稚氣的嗚咽。

     她本想關掉對講機,卻又沒關。

    這次的哭聲似乎稍有不同。

    那孩子聽上去像被吓壞了,哭喊着向她求救。

    但她知道這依然是同一個孩子,從頭到尾都是。

    那女人的孩子。

    消失的孩子。

    他被困在虛空之中,四周一片空茫,隻想找到回家的路。

    但沒有任何人能夠,或是想要幫助他。

    也沒人敢幫他。

    因為他們不知道他是什麼,人對未知的事物總是充滿恐懼。

    瑪莎側耳傾聽。

    哭聲變得尖細、劇烈。

    接着,她聽見對講機猛地噼啪一響,一個聲音歇斯底裡地喊道: “瑪莎!瑪莎!你快來呀……” 瑪莎愣住了。

    出什麼事了? “瑪莎!他們突然搜查伊拉中心!還帶了武器!老天啊,你人呢?” 瑪莎拾起對講機,按下通話鍵。

     “瑪麗亞,出什麼事了?”她松開通話鍵。

     “這些人穿黑衣、戴面罩,還帶了盾牌和槍,人數很多!你得趕緊下來!” 瑪莎起身沖出房門,噔噔噔地跑下樓梯。

    她一把推開通往三樓走廊的門,立刻看見一個黑衣男子轉過身來,用一把獵槍或是機槍指着她。

    她看見323房間門口還站着另外三個人。

    其中兩人合力提着一把短粗的破門錘,正在撞門。

     “你們這是——”瑪莎開口了,卻沒把話說完,因為那個持機槍的人一步跨到她面前,豎起一根手指,她猜手指後面就是他面罩之下的嘴唇。

    她呆立片刻,意識到自己停下來隻是因為忌憚他手中那件愚蠢的武器。

     “請立即出示搜查令!你們無權——” 撞門錘在門鎖下方擊中了門闆,發出一聲巨響。

    第三個人把門打開一條縫,往裡扔了什麼東西,看上去像兩枚手榴彈。

    然後他背過身,捂住耳朵。

    老天,他們難道想……門内發出耀眼的閃光,照得三名警官在開着燈的走廊上都投下了影子,劇烈的爆炸聲震得瑪莎的耳膜嗡嗡直響。

    接下來,他們沖入房間。

     “退後,女士!” 她前面這名警官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模糊。

    他好像在大聲喊話。

    但瑪莎隻是呆望着他。

    他也像同伴一樣,穿着戴爾塔小隊的黑色制服和防彈背心。

    瑪莎退到門外,退進樓梯間,靠在牆上,在衣兜裡摸索。

    那張名片還在她的上衣口袋,好像她早知道自己會用得上似的。

    她撥出姓名下方那個号碼。

     “你好?” 那聲音就像某種溫度計,有着莫名的精确。

    西蒙·凱法斯的聲音聽上去疲憊而焦躁,卻沒有執行突擊搜查、重大逮捕時那種興奮。

    她還聽出他并不在某條街上,也不在伊拉中心的任何一個房間,而是置身一片開闊的室内空間,身邊還有别人。

     “他們在這兒。

    ”她說,“他們扔了手榴彈。

    ” “什麼意思?” “我是瑪莎·利安,伊拉中心的。

    這裡來了一組武裝特警。

    我們被突然搜查了。

    ” 在接下來的停頓中,她聽見背景裡有人宣讀了什麼,像個名字,吩咐某位醫生去查看術後留觀病房。

    總督察在醫院。

     “我這就趕過去。

    ”他說。

     瑪莎挂了電話,推門回到走廊。

    她聽見警用對講機發出哔哔聲和刺啦聲。

    警官用槍指着她說:“喂,沒聽見我說話嗎?” 他的對講機裡傳來一個金屬質感的聲音:“我們要把人帶出來了。

    ” “來呀,開槍呀,這地方可是我說了算,我還沒看到你們的搜查令。

    ”瑪莎凜然宣稱,大步越過他身旁。

     接着,她看見幾個人走出323房間。

    他們抓獲的人戴着手铐,跟在兩名警官身後,身上除了一條偏大的白褲衩,什麼也沒穿,而且奇怪的是,他顯得十分虛弱。

    盡管上身肌肉發達,但他整個人卻消瘦、幹癟、絕望。

    一道鮮血流出他的耳朵。

     他擡起頭,與她四目相對。

     然後他們就經過她身旁,走遠了。

    一切都結束了。

     瑪莎長籲一口氣,感覺如釋重負。

     貝蒂敲了兩下門,掏出萬能鑰匙,進入套房。

    今天她也像平時一樣,在門口稍稍多等了一會兒,這樣即使客人在裡面,也有充足的時間整理儀容,避免尴尬。

    廣場飯店規定:凡是不該知道的,員工一律要做到不看、不聽。

    但貝蒂不吃這一套。

    她媽媽總說,貝蒂的好奇心總有一天會給她惹禍。

    而且沒錯,其實它早就給她惹過禍了,還不止一次。

    不過對一名前台接待員而言,好奇心也有它的好處,貝蒂是全酒店眼睛最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誰是騙子。

    她特别擅長揭發那些打算來酒店蹭吃蹭喝、最後拒不付賬的人,這幾乎成了她獨門絕技。

    而且她工作積極,從不掩飾自己的上進心。

    在上次年度的表現評估中,老闆稱贊她既機警又審慎,時刻把飯店的利益放在第一位。

    她将來肯定前途無量,對于她這樣的人,前台的工作隻是跳闆而已。

    這間套房是飯店裡最大的一間,能俯瞰整個奧斯陸的景緻。

    房間帶一個吧台、一間小廚房和一個客衛,卧室還帶主衛。

    她聽見主衛傳來嘩啦啦的淋浴聲。

     入住登記顯示,這位客人名叫菲德爾·拉埃,顯然不在乎錢。

    她送來的這件西裝是瑞典虎牌的,今天早些時候剛從玻克塔路購買,立刻就送去給裁縫加急修改,然後用出租車送到酒店。

    在夏季,飯店一般都會雇一位門童幹跑腿的活,但今年夏天生意實在清淡,隻好改由前台來送。

    貝蒂立即自告奮勇,這倒不是因為她真有什麼理由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