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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天的門口,或是坐在車上,一隻胳膊搭在窗外。

    那副尋尋覓覓的饑渴樣。

    那些狩獵之人。

     “因為他曾是我最好的朋友。

    ” 約翰内斯看看時間。

    十點十分。

    牢門已經關閉了十分鐘。

    其他犯人都被關在各自的牢房;而等到十一點做完最後一輪清潔,他自己也會被手動鎖進牢房。

    真奇怪啊。

    其實在一座監獄待久了,時間會過得飛快,一天就像一分鐘似的,連牢房牆上的日曆女郎好像都跟不上時間的步伐。

    最後這一個小時卻長得像一年,漫長而可怕的一年。

     他進入控制室。

     裡面有三個人值班,比白天少一個。

    大家都盯着屏幕,其中一個人回過頭,壓得椅子上的彈簧吱呀呀地響。

     “晚上好啊,約翰内斯。

    ” 是蓋爾·戈斯呂。

    他從寫字桌下踢出垃圾桶。

    這屬于條件反射:年輕的值班組長幫助後背不聽使喚的老清潔工。

    約翰内斯一向很喜歡蓋爾·戈斯呂。

    他從兜裡掏出手槍,指着戈斯呂的鼻子。

     “酷。

    你從哪兒弄來的?”另一名獄警說,這個金發男人在哈斯萊-洛倫隊踢乙級聯賽。

     約翰内斯沒吭聲,目光和槍口都死死對準戈斯呂的眉心。

     “幫我點支煙好嗎?”第三名獄警往嘴裡塞了一根沒點的香煙。

     “把那玩意放下,約翰内斯。

    ”戈斯呂不動聲色地說,連眼睛都沒眨一下,約翰内斯看出他明白了。

    這不是一隻新奇的打火機。

     “地道的007裝備啊,夥計。

    你打算賣多少錢?”足球運動員站起來走向約翰内斯,想湊近瞧瞧。

     約翰内斯擡起槍口,瞄準屋頂下方的一塊顯示屏,扣動扳機。

    其實他并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所以看見屏幕随槍聲破碎,他自己也吃了一驚。

     球員愣在原地。

     “趴到地上!”約翰内斯天生有副好嗓子,渾厚的男中音,這會兒他的聲音卻高亢而尖銳,像個歇斯底裡的老婦人。

    不過這很管用。

    一個走投無路的人手持緻命武器站在你面前,這比任何命令都更有說服力。

    那三個人全都雙膝跪地,雙手抱頭,好像這是場演習,好像被人用槍脅迫是他們的一項訓練内容。

    他們沒準還真學過,知道面對這種情況隻能徹底放棄抵抗。

    隻有這樣做才對得起他們的工資水平。

     “趴下去。

    趴到地上!” 他們照他吩咐的做,像被施了魔咒。

     他看着面前的控制面闆,找到開關牢房門的按鈕,又找到控制兩個入口的按鈕,最後找到那個大紅的萬能按鈕,它能打開所有的門,僅供火災時使用。

    他按下它。

    一聲長長的尖嘯代表牢門開啟。

    他腦中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這就是自己夢寐以求的地方,他正置身自己船上的橋樓。

     “眼睛看地!”他說,聲音恢複了渾厚,“誰要是敢擋我的道,我和我的同伴絕不會饒了你們,還有你們的家裡人。

    記着,小夥子們,你們的情況我一清二楚。

    特林、瓦爾堡……”他一口氣報出他們妻兒的名字、孩子們的學校、業餘愛好、家住奧斯陸哪裡,都是他這些年不斷偷窺顯示屏的成果。

    報完之後,他就撇下他們出了門,撒腿就跑。

    他跑過走廊,下到一樓。

    他拉拉第一扇門,門開了。

    他跑過第二道走廊,心髒狂跳不止,他真該加強鍛煉了,體力都跟不上了。

    他決定就從現在練起。

    第二扇門也是一拉就開。

    他跑得太快,腿有點不聽使喚了。

    可能是癌症的緣故,癌細胞大概已經擴散到肌肉了,削弱了他的體力。

    第三道門通向密閉閘。

    他掐着秒,等着這道門在身後嗡的一聲關閉。

    他望着走廊那頭的員工更衣室。

    門終于關了,他立刻摸到下一道門的把手,往下一壓,用力一拉。

     鎖上了。

     該死!他又拉了一下。

    門紋絲不動。

     他看看門旁那塊白色的傳感面闆,把食指放上去。

    一盞黃色的指示燈閃爍了幾秒,然後熄滅,亮起一盞紅燈。

    約翰内斯知道這代表系統無法識别他的指紋,但他還是強行拉門。

    他被困住了。

    失敗了。

    他跪倒在門前。

     這時他聽見蓋爾·戈斯呂的聲音。

     “對不住了,約翰内斯。

    ” 這聲音來自牆上靠近天花闆的喇叭,聽上去十分鎮定,幾乎讓人感到安慰。

     “我們隻是在做我們的本職工作而已,約翰内斯。

    要是每次有人拿家屬威脅我們,我們都撂挑子不幹,那挪威早就沒幾個獄警了。

    放輕松,我們會來接你的。

    你是把槍從鐵條裡遞出來,還是想讓我們先放點氣體把你放倒?” 約翰内斯擡頭看看攝像頭。

    他們會看到他臉上的絕望嗎?或是他的如釋重負?想到越獄行動就此結束,想到生活還能重回過去的軌道,多多少少還能,他松了口氣。

    隻是他大概不能再去樓上拖地了。

     他把鍍金的手槍從鐵條間塞了進去。

    然後趴在地上,雙手抱頭蜷成一團,像一隻蜇人的蜜蜂剛剛完成生命中唯一一次攻擊。

    可他閉上眼睛卻聽不到鬣狗的嗥叫,也感覺不到自己正飛往乞力馬紮羅山的頂峰。

    他依然活着,依然不在别處。

    他就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