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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納·哈内斯從沒想過要拯救世界,他隻想拯救世界的一隅,确切地說就是他自己這一隅。

    所以他攻讀法律,隻讀一小部分,确切地說就是能讓他通過考試的那部分。

    他在奧斯陸一家排名絕對墊底的律所找到一份工作,幹滿律師執照要求的最低年限後就跟埃裡克·法爾巴肯合夥開了自己的律所,他的合夥人上了年紀,輕度酗酒,他倆聯手刷新了社會渣滓的下限。

    他們接最無可救藥的案子,每次官司都輸,卻逐漸赢得了為苦難者尋求正義的美譽。

    客戶類型決定了哈内斯與法爾巴肯律師事務所總在客戶們的發薪日收到律師費——如果能收到的話。

    艾納·哈内斯很快就意識到自己并不是在伸張什麼正義,充其量隻是個收費高點兒的讨債人、社工兼算命先生。

    他用起訴恐吓客戶需要他恐吓的人,以最低時薪雇傭全城最沒用的廢物,還總在潛在客戶面前吹噓自己能打赢官司。

    不過他能繼續當這個律師,完全是因為一位客戶。

    他的系統檔案裡找不到這個人——如果說他檔案櫃裡那堆亂糟糟的文件也能算“系統”的話。

    這些文件由一位秘書整理,而這人總請病假。

    那位客戶從不拖欠律師費,一般用現金付賬,而且從不索要收據。

    這位客戶一般也不會要求哈内斯提交,比如說,工作小時數記錄。

     桑尼·洛夫特斯盤腿坐在床上,目光空茫絕望。

    那場鬧得人盡皆知的訊問已經過去了六天,少年狀态很糟,不過他們沒想到他居然能撐這麼久。

    哈内斯從别的囚犯那兒打聽到的情況相當匪夷所思。

    桑尼非但沒有想方設法去搞毒品,還拒絕了他們給的快速丸和大麻。

    有人看見他在健身區一口氣跑了兩個小時的步,還舉了兩小時啞鈴。

    夜裡,有人聽見桑尼在牢房裡号叫。

    但他挺了過來。

    他可是個吸食海洛因十二年的重度成瘾者。

    哈内斯以前隻知道一種人能成功戒斷,他們無一例外都找到了某種同樣讓人上瘾的東西,得到了同樣強烈的興奮與刺激。

    而這樣的東西鳳毛麟角。

    上帝,愛情,孩子。

    僅此而已。

    總之他們終于找到了那種能為人生賦予嶄新意義的東西。

    不過這也可能隻是他們徹底沉淪前最後一次浮上水面?艾納·哈内斯說不清。

    他隻知道客戶肯定會讓他拿出一個解釋。

    不,不止解釋。

    還得解決。

     “他們手上有DNA證據,你認不認罪都會被判刑。

    何必延長不必要的痛苦呢?” 對方沒有回答。

     哈内斯用力撫平頭發,他梳的是背頭,用力太猛,發根都痛了。

    “我不出一小時就能弄進來一包‘超級小子’,所以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我隻需要你在這兒簽個字而已。

    ”他把公文包放在腿上,用手指戳戳上面那三張A4紙。

     少年潤濕幹裂的嘴唇,他的舌頭嚴重發白,哈内斯感覺上面說不定都能析出鹽粒。

     “謝謝你。

    我會考慮。

    ” 謝謝你?我會考慮?他可是在向一個備受戒斷症狀折磨的瘾君子提供毒品啊!難道這少年改變了自然法則? “聽着,桑尼——” “謝謝你來看我。

    ” 哈内斯搖着頭站起來。

    這小子肯定撐不了多久。

    他改天再來就是了。

    等奇迹過去以後。

     律師跟随一位獄警穿過所有的門和密閉閘,他回到前台,讓他們幫自己叫了輛出租車,心裡琢磨着客戶會怎麼說,或者會怎麼做,如果他哈内斯沒能拯救世界的話。

    或者說沒能拯救世界一隅的話。

     也就是他自己這一隅。

     蓋爾·戈斯呂坐在椅子上向前探身,盯着顯示屏。

     “他到底想幹嗎?” “看樣子是想吸引誰的注意。

    ”控制室裡的另一位獄警說。

     戈斯呂打量着那少年。

    他長長的胡須垂到赤裸的胸前。

    他站在椅子上,對着一個監控攝像頭,用食指關節敲打鏡頭,嘴巴在動,不知在說些什麼。

     “跟我來,芬斯塔。

    ”戈斯呂說着站起來。

     他們跟約翰内斯擦身而過,他正在走廊上拖地。

    他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