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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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聽着電話。

    他把腳架在桌上,坐在椅子上前後搖晃。

    這個動作他們三個都練得出神入化,甚至在每次争執時,他們都會看誰能把這個姿勢保持得最久,以此決定勝負。

     “所以那個美國醫生不肯給你診斷意見?”他壓低聲音,既是因為不想讓兇案處的同事卷入自己的私事,也是因為他習慣了用這樣的語調跟妻子打電話。

    柔和、親昵,仿佛他們正躺在床上,緊緊相擁。

     “啊,他會給的。

    ”艾爾莎說,“但現在不行。

    他還得看化驗單和掃描結果。

    我明天會知道更多情況。

    ” “好。

    你感覺怎麼樣?” “挺好。

    ” “怎麼個好法?” 她笑了:“别擔心了,親愛的。

    晚餐見。

    ” “好。

    你姐姐,她還……” “嗯,她還在這兒,她會送我回家。

    好了,别擔心了,趕緊挂了吧,你還在上班呢!” 他不情不願地挂了電話,想到那個他為她失明的夢。

     “凱法斯總督察?” 他擡起頭,繼而不得不仰起頭。

    站在他辦公桌前的這個女人很高。

    非常高。

    她身材纖瘦,修身半裙之下是一雙像長腿叔叔一樣細長的腿。

     “我是卡麗·阿德爾,奉命來協助您工作。

    我去了兇案現場找您的,但後來您不見了。

    ” 她還年輕。

    非常年輕。

    看着不像警察,倒像一個躊躇滿志的銀行職員。

    西蒙把椅子向後翹得更高,“什麼兇案現場?” “庫葩。

    ” “你怎麼斷定那裡是兇案現場的?” 他看出她切換了身體的重心。

    想自救,沒那麼容易。

     “潛在兇案現場。

    ”她說。

     “誰說我需要協助?” 她豎起大拇指沖身後一指,表示命令來自那個方向。

    “不過我覺得我才需要幫助。

    我剛當警察不久。

    ” “剛畢業?” “在緝毒處待過十八個月。

    ” “那就是剛畢業啰。

    這麼快就進入兇案處了?恭喜你啊,阿德爾。

    你要不是格外走運,就是上頭有人,不然就……”他斜靠在椅背上,費力地從牛仔褲裡掏出一罐口含煙。

     “是個女的?”她試着補充。

     “我想說聰明來着。

    ” 她臉紅了,他從眼神看出她很不自在。

     “你聰明嗎?”西蒙問,把一片口含煙塞到上唇下方。

     “我的成績排名年級第二。

    ” “你打算在兇案處待多久呢?” “您是指?” “既然毒品都留不住你,兇殺案又何德何能呢?” 她又切換了重心。

    西蒙知道自己猜對了。

    她屬于那種人,先在各處混個臉熟,然後就平步青雲,消失在高層。

    她很聰明,說不定還會徹底離開警察隊伍。

    就像嚴重欺詐辦公室那幫聰明人一樣。

    帶着他們的技能走了,留下西蒙孤軍奮戰。

    那種聰明、有才華、有抱負、追求生活品質的人在警隊裡待不了多久。

     “我離開現場是因為在那兒找不到什麼。

    ”西蒙說,“說說看,你會從哪兒入手?” “我會先跟他的家人聊聊。

    ”卡麗·阿德爾邊說邊四下打量,想找把椅子坐下,“摸清他死在河裡之前都去過什麼地方。

    ” 從口音判斷,她應該來自西奧斯陸城東,那裡的人發音都特别标準,生怕口音被人嘲笑。

     “很好,阿德爾。

    那麼他家裡人——” “——就是他妻子。

    快離婚的妻子。

    她不久前剛把他掃地出門。

    我已經跟她談過了。

    他住在專為吸毒人員開設的伊拉中心。

    我能坐下嗎?” 聰明。

    絕對聰明。

     “不必坐了。

    ”西蒙說着站起身。

    他目測她大概比自己高十五厘米。

    盡管如此,他的步幅依然是她的兩倍。

    那條裙子太緊了。

    其實這也無妨,不過他預感她很快就會換一身行頭了。

    兇殺案一般都是穿着牛仔褲偵破的。

     “警察不得入内,你們是知道的。

    ” 瑪莎堵在伊拉中心門口,打量着面前這兩個人。

    那女的看着眼熟。

    她的高挑和纖瘦都令人印象深刻。

    是緝毒處的?她有一頭造型呆闆的金發,幾乎沒有化妝,表情略顯痛苦,看上去像個受了驚吓的富家小姐。

     那男的則與她完全相反。

    他一米七的樣子,年紀六十歲上下。

    不但滿臉皺紋,而且笑紋很重。

    他的頭發日漸稀疏,瑪莎在頭發之下的那雙眼睛裡讀到了“親切”“幽默”和“固執”。

    給新人做例行的入住面談時,瑪莎總會不自覺地觀察對方,好提前判斷此人可能出現哪些行為、會給員工帶來怎樣的麻煩。

    她不是每次都能看準,但看錯的次數很少。

     “不進去也行。

    ”那個自稱凱法斯總督察的人說,“我們是兇案處的。

    想了解一下佩爾·沃蘭的情況。

    他生前曾住在這兒——” “生前?” “對,他死了。

    ” 瑪莎倒吸一口氣。

    每次聽說又死了人,她的第一反應總是如此。

    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在以此确認她依然活着。

    第二反應是驚訝。

    确切地說,是為自己毫不驚訝而驚訝。

    但佩爾可不是吸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