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七雄略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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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興。

    但也并沒有強迫他去。

    呂不韋的門客甘羅,才十二歲,對呂不韋說:“我可以讓他去。

    ”甘羅便去會見張唐說:“你和武安君白起比,誰的功勞大?”張唐說:“武安君南面挫敗了強大的楚國,北面戰勝了燕國、趙國,屢戰屢勝,攻取城邑,不計其數,我的功勞不如他。

    ” 甘羅又問:“應候範睢在秦國掌權與文信侯相比,誰的權力更重?”張唐說: “應侯不如文信候的權力重。

    ”甘羅說:“當年應候想進攻趙國,武安君認為難以取勝,而不受命,因此獲罪,被賜死在離鹹陽十裡的杜郵。

    現在文信侯親自請你到燕國做相國,你不肯,我不知道你将死在何處!”張唐勇敢地說:“那我聽你的,就去吧。

    ” 張唐走後多日,甘羅又對文信侯說:“請借給我五輛車,讓我為張唐先去通知趙王。

    ”甘羅到了趙國,遊說趙王說:“你聽說燕太子丹到秦國做人質的事了嗎?”趙王立:“聽說了。

    ”又問:“你聽說張唐去燕國做相國的事了嗎?”趙王說:“聽說了。

    ”甘羅說:“燕太子丹到秦國做人質,是表明燕國不欺騙秦國,張唐相燕,是表明秦國不欺騙燕國,秦、燕互不相欺,(結成聯盟,)沒有别的緣故,就是想要進攻趙國,擴大河間封地,大王你不如賞賜給我五座城池,以擴大河間封地。

    我呢請秦王放燕國太子質回去,轉而與強大的趙國一道去進攻弱小的燕國。

    ”趙王說:“好的。

    ”于是割了五座城給秦國。

    燕國太子丹聽說這個信息後,悄悄地逃跑了。

    趙國于是進攻燕國,得了二十多座城池。

    秦國分得了其中的十座。

    ] 【按語】 趙襄子為吞并代地,不惜用銅勺擊殺姐夫,逼死姐姐,人性泯滅,獸性大發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

    趙武靈王兩次圍困燕都,索城十餘座才撤兵(後來又退還給燕國)。

     面對如此屈辱,燕王忍而不發,是因為他知道,弱燕向強趙尋仇無異予以卵擊石,一口怨氣事小,安邦存國事大。

    燕國要想存在,必須維系好與豪鄰趙國的關系。

    如今,趙國既然已經與秦國交好,那自已又怎敢得罪秦王呢?況且,與秦連橫,可以帶來更大的安全保障,何樂而不為呢? 由此可見,政治行為的唯一動機也是最高原則就是利益,對任何事物的取舍判斷都取決于它。

    英國史學家羅伯特說得好:“我們沒有永恒的朋友,也沒有永恒的敵人,隻有永恒的利益。

    ” 于是楚人李斯、梁人尉缭,說于秦王曰:“秦自孝公已來,周室卑微,諸侯相兼,關東為六國,秦之乘勢侵諸侯,蓋六代矣。

    今諸侯服秦,譬若郡縣。

    其君臣俱恐,若或合縱而出不意,此乃智伯、夫差、闵王所以亡也。

    願王無愛财,賂其豪臣,以亂其謀。

    秦不過亡三十萬金,則諸侯可盡。

    ”秦王從其計,陰遣謀士赉金玉以遊諸侯。

    諸侯名士,可與财者,厚遺給之;不肯者,利劍刺之。

    離其君臣之計,乃使良将随其後,遂并諸侯。

     [天下之士合縱相聚于趙,而欲攻秦。

    應侯曰:“王勿憂也,請令廢之。

     秦于天下之士,非有怨也,相聚而攻秦者,以欲富貴耳。

    王見王之狗乎?數千百狗為群,卧者卧,起者起,行者行,止者止。

    無相與鬥者。

    投之一骨,則群起相呀,何者?有争意也。

    今令載五千金随唐睢,并載奇樂,居武安高會相飲,散不能三千金,天下之士相與鬥也。

    ”] 【譯文】 張儀瓦解了六國的合縱聯盟,各國相繼與秦國建立了連橫關系,在這種形勢下,楚國人李斯、魏國人尉缭,勸秦王說:“自從秦孝公以來,周王室日漸衰微,諸侯相互兼并,函谷關以東地區分化為六國,秦國乘勝侵略諸侯各國,已經六代了。

    現在諸侯臣服于我國,如同郡縣聽從中央一樣。

    諸候各國君主、臣子都非常害怕秦國,假如一旦有人提出合縱對抗秦國,那我們就前功盡棄了。

    智伯、夫差、闵王就是被勝利沖昏了頭腦;沒有提防意外情況才失敗的。

    希望大王你不要吝惜金錢,拿出金銀财寶去賄賂各國的權豪勢要,擾亂他們的國家政治。

    秦國花費的不過是區區三十萬兩黃金,可是換來的将是六國滅亡,一統天下的局面。

    ” 秦王聽從了他們的計策,暗地裡派遣謀士攜帶大量的金銀财寶到各國活動。

    諸侯各國的知名人物,接收财物的,就重金交結;不肯接受的,就派人暗殺。

    先使六國君臣離心,然後派良将率大兵征伐。

    于是統一了六國。

     [諸候的謀士相聚在趙國,搞合縱聯盟,準備進攻秦國。

    秦相應侯範睢對秦昭王說:“大王不必為此擔憂,現在我就要讓他們的合縱聯盟搞不成。

    秦國并沒有與諸侯的謀士結怨,他們聚在一起圖謀攻秦,隻是因為他們都想為自己謀求富貴而已。

    大王見過你養的狗嗎?一群,好幾百條,有的卧着,有的起來,有的在走動,有的靜止不動。

    它們互不幹擾,和平共處。

    如果扔給它們一塊骨頭,它們馬上會互相咬得不可開交。

    這是為什麼呢?就是為了争一塊骨頭。

    ”于是,秦王讓唐睢帶上樂隊,給了他五千兩黃金,住在武安,大擺筵席,招待賓客。

    還沒有用完三千兩黃金,諸侯的謀士們就互相争鬥起來了。

    ] 【按語】 “金錢攻勢”在秦統一六國的最後關頭,确實起到了催枯拉朽的作用。

    政治的核心是人,而金錢的誘惑對每個人都是巨大的。

    縱觀中華五千年曆史,政治和财富聯姻,這是第一次、也是最為成功的一次。

    三十萬兩黃金,不是一個小數目,用它卻換來了六國的滅亡,天下的統一。

    無論從那個方面來說都是很劃算的,這錢沒有白花! 國家政治如此,個人生活同樣也如此。

    花錢辦了事,才算實現了金錢的最大價值。

     關鍵時刻,不願意使用或者不舍得使用錢這種“催化劑”,最終使事情失敗,那才是最傻最俊的傻瓜呢! 秦既吞天下,患周之敗,以為弱見奪,于是笑三代,蕩滅古法。

    削去五等,改為郡縣,自号為皇帝,而子弟為匹夫。

    内無骨肉本根之輔,外無尺土蕃翼之衛。

    吳、陳奮其白梃,劉、項随而斃之。

    故曰:周過其曆,秦不及其數,國勢然也。

     [荀悅曰:“古之建國或小或大者,監前之弊,變而通之也。

    夏、殷之時,蓋不過百裡,故諸侯微而天子強。

    桀、纣得肆其虐害,纣脯鄂侯而醢魏侯,以文王之盛德不免于羑裡。

    周承其弊,故建大國,方五百裡,所以崇寵諸侯而自損也。

    至其末流,諸侯強大,更相侵伐,而周室卑微,禍難用作。

    秦承其弊,不能正其制以求其中,而遂廢諸侯,改為郡縣,以一威權以專天下,其意主以自為,非以為人也。

    故秦得擅海内之勢,無所拘忌,肆行奢淫,暴虐于天下,然十四年而滅矣。

    故人主失道,則天下遍被其害,百姓一亂,則魚爛土崩,莫之匡救。

    漢興,承周秦之弊,故雜而用之,然六王、七國之難者,誠失之于強大,非諸侯治國之咎。

    ”] 漢興之初,海内新定,同姓寡少,懲亡秦孤立之敗,于是割裂疆土,立爵二等[大者王,小者侯]。

    功臣侯者,百有餘邑。

    尊王子弟,大啟九國,國大者,跨州兼郡,連城數十,可謂矯枉過正矣。

    然高祖創業,日不暇給。

    孝惠享國之日淺,高後女主攝位,而海内晏然,無狂狡之憂。

    卒折諸呂之難,成太宗之基者,亦賴之于諸侯也。

     夫厚本以末大,流濫以緻溢,小者淫荒越法,大者睽孤橫逆,以害身喪國,故文帝采賈生之議,分齊趙; [賈誼曰:“欲天下之理安,莫若衆建諸侯而少其力,力少則易使義,國小使無邪心。

    今天下之制,若身之使臂,臂之使指,陛下割地定制。

    今齊、趙、楚各為若幹國,使其子孫各受祖之分地,地盡而止。

    天子無所利焉。

    ” 又上疏曰:“陛下即不定制,如今之勢,不過一傳再傳,諸侯猶且人恣而不制,豪植而大強,漢法不得行矣。

    陛下所以為藩扡及皇太子之所恃者,唯淮陽、代二國耳。

    代北邊匈奴,與強敵為鄰,能自完則足矣;而淮陽之北,大諸侯僅如黑子之著面,适足以餌大國,不足以有所禁禦,方今之制,在陛下,而令子适足以為餌,豈可謂萬代利哉?臣之愚計,願舉淮南地以益淮陽,而為梁王立後;割淮陽北邊二、三列城與東郡,以益梁。

    不可者,可徙代王而都睢陽。

    梁起于新郪,以北著之河,淮陽包陳,以南犍之江。

    則大諸侯之有異心者,破之膽而不敢謀。

    梁足以捍齊、趙;淮陽足以禁吳、楚。

    陛下高枕,終無山東之憂,此萬世之利也。

    臣聞聖王言問其臣,而不自造事,故使人臣得畢其愚忠,唯陛下裁幸。

    ”文帝于是從誼計。

    乃徙淮陽王武為梁王,北界泰山,西至高陽,得大縣四十餘城;徙城陽王喜為淮南王,撫其人。

    後七國亂,不得過梁地,賈生之計也。

    ] 景帝用晁錯之計,削吳楚。

     [晁錯說上曰:“昔高帝初定天下,昆弟少、諸子弱,大封同姓,故孽子悼惠王王齊七十二城,庶弟元王王楚四十城,兄子王吳五十餘城,封三庶,孽分天下半。

    今吳王前有太子之隙,辄稱病不朝,于古法當誅。

    文帝不忍,因賜幾仗,德至厚也。

    不改過自新,乃益驕恣。

    公即山鑄錢,煮海為鹽,誘天下亡人謀作亂逆。

    今削之亦反,不削之亦反,削之反亟禍小,不削反遲禍大。

    于是漢臣庭議削吳,吳乃反矣。

    ] 武帝施主父之策,“推恩之令”。

    [主父偃說上曰:“古者諸侯不過百裡,強弱之形易制。

    今諸侯或連城數十,城方千裡,緩則驕奢易為淫亂,急則阻其強而合縱以逆京師。

    今以法割削,則逆節萌起,前日晁錯是也。

    今諸侯子弟或十數而嫡嗣代立,餘雖骨肉,無尺地封,則仁孝之道不宣,願陛下令諸侯得推恩,分子弟以地。

    侯之彼,人人喜得所願。

    上以德施,實分其國,必稍自弱矣。

    ”上從其計也。

    ]景遭“七國之難”,抑諸侯,減黜其官;武有淮南衡山之謀,作左官之律[仕于諸侯王為左官],設附益之法[封諸侯過限曰附益]。

    諸侯唯得衣食租稅,不與政事。

    至于哀、平之際,皆繼體苗裔,親屬疏遠,生于帷■之中,不為士民所尊。

    [割削宗子,有名無實。

    天下曠然複襲亡秦之軌矣。

    ]故王莽知漢中外殚微,本末俱弱,無所忌憚,生其奸心。

    因母後之權,假伊周之稱,專作威福。

    廟堂之上,不降階序而運天下。

    詐謀既成,遂據南面之尊,分遣五威之吏,馳傳天下,班行符命。

    漢諸侯王蹶角稽首,奉上玺绂,唯恐居後,豈不哀哉?及莽敗,天下雲擾。

     [隗嚣擁衆天水,班彪避難從之,嚣問彪曰:“往者周失其馭,戰國并争,天下分裂,數世乃定。

    意者,縱橫之事複起于今乎?将承運疊興在于一人也。

     願先生試論之。

    ”對曰:“周之廢興與漢異矣。

    昔周爵五等,諸侯從政,根本既微,枝葉強大。

    故其末流有縱橫之事,勢數然也。

    漢承秦制,改立郡縣,主有專己之威,臣無百年之柄。

    至于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祚短,國嗣三絕。

    故王氏擅朝。

    因竊号,位危自上起,傷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後,天下莫不引領而歎,十餘年間,中外騷動,遠近俱廢。

    假号雲合,鹹稱劉氏,不謀而同辭。

    方今雄傑帶州跨城者,皆無七國世業之資,而百姓讴吟思仰漢德,可以知之。

    ”] 光武中興,篡隆皇統,而猶尊覆車之遺轍,養喪家之宿疾,僅及數世,奸宄充斥,率有強臣專朝,則天下風靡;一夫縱橫,則城池自夷,豈不危哉? 在周之難興王室也,放命者七臣,幹位者三子,嗣王委其九鼎;兇族據其天邑,钲鼙震于阃宇,鋒镝流于绛阙。

    然禍止畿甸,害不覃及,天下晏然。

    以治待亂,是以宣王興于共和,襄、惠振于晉、鄭。

    豈若二漢階闼暫擾,而四海已沸;孽臣朝入,而九服夕亂哉。

    遠惟王莽篡逆之事,近鑒董卓擅權之際,億兆悼心,愚智同痛,豈世乏曩時之臣,士無匡合之志欤?蓋遠績屈于時異,雄心挫于卑勢耳。

     [陸機曰:“或以諸侯,世位不必常全,昏主暴君,有時比迹,故五等以多亂也。

    今之牧守,皆方庸而進,雖或失之,其得固多,故郡縣易以為治也。

     夫德之休明,罷陟日用,長率連屬,梧述其職而淫昏之君,無所容過。

    何則? 其不治哉。

    故先代有以之興矣。

    苟或衰陵,百廢自悖。

    鬻官之吏,以貨準才,則貪殘之萌皆群後也,安在其不亂哉?故後王有以之廢矣。

    且要而言之,五等之君為己思治,郡縣之長為利圖物,何以徽之?蓋企及進取,仕子之常志;修己安民,良士所希及。

    夫進取之情銳,而安民之謄遲,是故侵百姓以利己者,在位所不憚;損實事以養名者,官長所夙夜也。

    君無卒歲之圖,臣挾一時之志。

    五等則不然:知國為己土,衆皆我民;民安己受其利,國傷家嬰其病,故上制人欲以垂後,後嗣思其堂構;為上無苟且之心,群下思膠固之義。

    使其并賢居治,則功有厚薄;兩愚相亂,則過有深淺。

    然則探八代之制,幾可以一理貫,秦漢之典,殆可以一言蔽之。

    ”] 【譯文】 秦國吞并了天下以後,總結周朝滅亡的原因,認為是因為周朝統治薄弱才亡國的。

    所以廢除分封舊制,一改古法,設置郡縣。

    秦王赢政自封為“皇帝”而把子弟視作普通百姓。

    不加封賜。

    朝廷内沒有骨肉同胞的輔佐,國家中缺少諸侯藩屏的護衛,一旦陳勝、吳廣起義在前,項羽、劉邦舉兵在後,秦朝很快就土崩瓦解了。

     [荀悅說:“古時候建國,有大有小,都是在考察了前朝的弊端之後加以變通而選擇的結果。

    夏朝和商朝的時候,諸侯國面積不過百裡方圓,所以諸侯勢弱而君主權強。

    桀和纣才得以暴行天下,肆意殘害國家。

    纣王曾将鄂侯做成肉幹兒,把九侯剁成肉醬,就連以文德著名天下的文王也不得幸免,被關在羑裡。

    周朝建國,克服前代的弊端,擴張領土,達到方圓五百裡的規模,把它分封給諸侯,而君主自己管轄的土地卻很小。

    到了周朝末年,諸侯們的勢力強大,互相攻伐,戰亂不斷,而王室力量衰微。

    禍難重重。

    秦朝建國,雖然改正了前代的弊端,但是做得不是很适度——一下子就廢除了分封制度,轉而實行郡縣制,用一種權威來統治天下。

    這樣做的目的是加強君主的權力,而不是為老百姓考慮。

    因此,秦王才能獨裁絕斷,無所顧忌,奢侈淫逸,暴虐驕橫,然而統治僅僅十四年就滅亡了。

    所以說,君主如果不行仁道,那麼遭殃的是普天下百姓,老百姓一亂,國家将土崩瓦解,想救都救不了。

     漢室方興,一改秦朝的弊端,既用分封,也設郡縣,可是也發生了六王叛逆、七國之亂這樣的叛亂事件。

    這完全是因為國家政權不夠強大才發生的。

    并不是諸侯治國的錯誤。

    ] 漢初,海内剛剛平定,同姓的人很少,為了不再重演秦朝由于孤立而敗亡的悲劇,于是裂土封疆,分封二等爵位[大功封王,小功封侯]。

    開國功臣受封達上百個城邑。

    王室子弟被封為九個諸侯國。

    大的諸昏國,往往跨州連郡,擁有幾十座城池,這樣做就矯枉過正了。

    但是,也應當看到,高祖創業之初,百廢待興,後來孝惠帝在位時間又很短,接着呂後攝政,這段時間國家一直比較太平,和分封諸侯是分不開的。

    後來,迅速鏟除諸呂外戚集團,使太宗劉恒登上皇位,也全靠了諸侯的力量。

     随着曆史的推移,地方諸侯的權力膨脹,越來越不受中央政府的控制。

    他們輕則荒淫無恥,違法犯罪;重則明目張膽地舉兵造反,對國家政權造成了極大的威脅。

    于是,漢文帝采納了賈誼的建義,分散齊、趙等大諸侯國的土地。

     [賈誼說:“要想安定天下,最好的辦法是劃分出更多的諸侯國來,這樣就能削弱諸候國的力量,力量弱就容易驅使,地盤小就不會産生邪念。

    國家政治制度,應當象身體控制手臂,手臂控制手指那樣,層層管理。

    陛下你應下達聖旨,命令諸侯各國劃土分疆,把齊、趙、楚各自再劃分成若幹個小諸侯國,讓他們的子孫都能享受到繼承其父兄封邑的權利,直到将那塊封邑全部分光為止。

    皇上你在這件事上沒有任何不利的方面,從長遠看,反倒會給你帶來極大的好處。

    ”此後,賈誼再次上疏說:“陛下你還不趕快制定政策? 現在的形勢是,諸侯代代相傳,他們越來越驕橫,越來越不受管制,地方勢力強硬,再這樣下去,漢朝的法令就不可能再通行了。

    陛下你所當作屏障的皇太子所依靠的僅僅是淮陽和代兩個諸侯國罷了。

    代國北靠匈奴,和強敵接鄰,能夠保全自己已經不錯了;而淮陽的北面大的諸侯國更是星羅棋布,淮陽足以引誘諸候,但它絕對難以抵抗攻擊。

    如今的辦法,全在主上你,讓你的兒子作人家的誘铒,這怎麼能叫可保千秋萬代的好辦法呢?我有一個蠢笨的主意:希望你割一塊淮南王的鄰地給淮陽王,擴大他的地盤;為梁王指定繼承人,割淮陽以北的兩、三座城池給東郡,以擴大梁的地盤。

    如果這些都做不到的話,可以讓代王坐鎮睢陽;重新劃分梁國地界:西起新郪,北抵黃河,南臨長江,将淮陽護衛起來。

    這樣,大國諸候既使心懷異志,吓破了膽也不敢造反。

    因為梁國足以牽制齊、趙兩國,淮陽足可以控制吳、楚。

    陛下你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這才是功在千秋,利傳萬代的計策。

    我聽說,聖明的君主,有事,自己先不表态,而是讓大臣們議論獻策,這樣,臣子們就可以淋漓盡緻地表達觀點。

    我說完了,你自己裁決吧。

    ” 漢文帝采納了賈誼的計策,派淮陽王劉武統治梁國,擴大地盤,北到泰山,西到高陽,四十多座大的城池劃入他的轄區。

    同時,封城陽王劉喜為淮南王,好言安撫。

    後來,七國之亂時,叛軍被阻擋在梁國,這全是賈誼妙計的作用啊。

    ] 漢景帝聽從了晁錯的計策,要革削吳、楚兩國同姓王的勢力。

     [晁錯對景帝說:“過去高祖剛剛平定天下,兄弟很少,孩子們也都幼小,為了國家的安定,才把同姓分封為諸侯,其中悼惠王管轄着齊地七十二座城池,庶出的弟弟元王管轄着楚地四十座城池,侄子管轄着吳地五十多座城池。

     這三個諸侯就占領着天下一半的土地。

    如今吳王劉濞仗着有太子說情,動不動就不來朝觐,這按古法就應該殺頭。

    文帝于心不忍,打了幾闆子,罰戒一下了事,皇恩夠大的了,可是劉濞不但不改過自新,反倒變本加厲,越發恣意妄為。

    開山鑄錢,煮海賣鹽,召集一批亡命徒,謀反作亂。

    現在,削藩是個反,不削藩也是個反。

    削藩,藩王們立刻就要造反,但禍患不大;不削藩,他們不過遲些造反,但禍患可就更大了。

    ”于是關于削吳的問題被拿到朝廷上讨論。

    吳國于是謀反了。

    ] 漢武帝在傳統的削弱地方勢力、加強中央集權這個關鍵性政治問題上,采納主父偃更為妥當的策略——推恩令。

    [主父偃勸說皇上道:“古代的諸候國不過方圓百裡,不論其強弱與否,都很容易控制。

    現在的諸候國,跨州連郡,占地千裡,管得松點兒,他們就生活糜腐,驕侈淫逸;管得嚴點兒,他們就會聯合起來對抗中央。

    如果依法硬要削藩,恐怕他們會萌生反念,晁錯不就是這樣才失敗的嗎?如今,諸候子弟有的達到十幾個,可是隻有嫡長子才能繼承爵位,其它人沒有寸土所得。

    這與朝廷提倡的仁孝之道是相悖的。

     希望陛下你下旨,讓諸侯們廣行德政,讓宗室子弟人人都感受到皇帝的恩澤,允許他們将自己的領地分給每一個子弟,諸侯子弟必将人人喜不自禁,歡呼萬歲。

    你以行德政為名,實際上卻分散了諸候的勢力,諸候會自己把自己削弱的。

    到那時,諸侯各國就再也沒有能力與中央對抗了。

    ”漢武帝聽從了他的建議。

    ] 七國之亂後,漢景帝壓制諸昏,罷黜大批諸侯所屬的官吏。

    漢武帝時,又發生淮南王衡山叛亂事件,國家制定左官律[選派官員到諸候國輔佐侯王] 和附益法[分封諸侯大過限度稱作“附益”],進一步打擊了諸侯勢力。

    諸候隻能在自己的封地居住,亨受,收租納稅,不能參與國政。

    到哀帝、平帝時,劉氏侯王世襲相延,親戚疏遠,諸王生活在深牆大院之内,不受再到人們重視了。

    [削奪諸侯,有名無實,仍然因循秦亡的覆轍。

    ]後漢王室衰微,氣數已盡,外戚王莽居心叵測,肆元忌憚,借着太後的權力,假托伊周的名義,作威作福,驕橫跋扈。

    把持政權,俨然一副皇帝的作派。

    篡奪漢朝天下以後,南面稱帝,官分五等,曉喻全國。

    可憐一幫漢朝宗王,奴顔卑膝,俯首貼耳,奉符獻印,唯恐置後! [隗嚣擁兵天水,班彪逃難跟着他。

    隗嚣問班彪:“過去,周朝不能駕馭天下,戰國紛争,群雄并起,諸侯分裂割據,幾百年才安定下來。

    我推想難道戰國時的混亂局面又要重演嗎?國家安危将系于一人之身了,請先生談談。

    ”班彪回答道:“周朝的興廢和漢朝不一樣。

    周朝分爵五等,諸候幹預政治,本根衰微而枝葉卻很強大,所以到周朝末年才會出合縱連橫的混亂局面,這是曆史造成的。

    漢朝承襲秦朝的體制,設立郡縣,皇帝掌握國家政權,臣子沒有太多的權力。

    漢成帝時,開始倚重外戚,哀、平兩帝享國時間很短,三世之後西漢就滅亡了。

    王莽篡權以後,因為皇位是通過不正當手段得來的,人心不服,皇位不穩,政令不通。

    王莽稱帝以後,天下百姓無不搖頭歎息,盼望着劉氏能夠再度中興。

    王莽在位的十多年内,國家動蕩不甯,起義不斷。

     這些起義軍,沒有一個不是打着匡扶漢室的名義起兵的。

    現在的起義軍首領,雖然也割據一方,但是他們沒有戰國時代諸候的基業資本。

    所以,不會再出現合縱連橫的事情。

    老百姓對舊朝念念不忘,由此可知百姓懷戀漢朝德政的程度了。

    ”] 光武中興,恢複劉氏國統,可是不能借鑒西漢滅亡的經驗教訓,漢朝由來已久的弊端在東漢沒有得到根本的改變。

    僅僅數世,就奸佞充斥,腐敗不堪。

    一有奸臣專權,趨炎附勢之人就紛紛投靠;一旦有叛亂發生,守城的官佐就不戰而逃。

    東漢的天下還能不危險嗎?周朝時,輔政大臣七人,攝政大臣三人,周王授以九鼎,委以重任。

    叛亂分子即使占據首都,戰鼓敲得連内宮都聽得見,亂箭就從皇宮上方飛過,禍亂也僅僅局限在京師附近,不會波及天下,國家總得來說是太平的。

    通過治理的辦法來防止禍患的發生,所以周宣王能在“國人暴動”之後再興周室,中興在“共和”時期,襄王、惠王才能夠借助晉國和鄭國的力量重振工業。

    不象二漢,朝廷稍有風吹草動,國家就亂成一鍋粥;逆臣賊子早晨剛一做亂,文武大臣晚上就吓得手忙腳亂,不知所措了。

    遠有王莽篡權,近有董卓專權,實在是令人痛心疾首。

    難道國家缺乏治世之能臣,士大夫們沒有救世之志嗎?不是,隻不過時代不同了,壯志是有,無奈地位太低,難以實現雄才大略罷了。

     [陸機說:“有人認為諸侯的爵位不應該世代相襲,昏主暴君,比比皆是,所以五等封爵制容易發生變亂,現在的牧守,都是國君任命的,雖有弊端,但這種做法的優點也很多。

    采用郡縣制國家政局更易于掌握。

    各級官吏,都要向皇帝負責,他們的德行好壞、提拔任免、獎罰與否全都由皇帝大臣掌握,所以各級官吏不得不有所忌憚。

    而封建諸侯則不然,他們犯了錯誤,無人能将其罷免。

    過去有靠施行郡縣制興盛的時候。

    可是,假如一旦朝廷政治衰微,那麼國家政治生活都要産生問題。

    賣官鬻爵的官吏,會量财而用人,那麼上行下效,貪污受賄就會成風,國家怎麼能不亂呢?所以後代有人又把這一制度廢除了。

     簡明扼要地講:五等封建的諸侯,是為了自己才要把領地治理好,而郡縣的長官是為了獲利獲物才去治理的。

    這有多麼大的不同呀!仕子希望自己積極進取,而良士卻更願意修己安民。

    積極進取的實惠很容易得到,而經邦濟世,為民請命的名謄卻太難了。

    因此,官吏中,求财的大肆搜刮,吸盡民脂民膏;求名的,不惜歪曲事實,人造輿論吹捧自己。

    采用郡縣制,做國君的沒有長遠打算,做臣子的也隻顧一時之利。

    而五等封建則不是這樣,諸侯懂得一個道理:國土是我的國土,人民是我的人民,國興則我興,國衰則我亡。

    所以,君上治理國家,想要傳給子孫;後嗣繼承祖業,思其來之不易。

     做君主的不敢有絲毫懈怠,做大臣的想的隻是如何使政權鞏固。

    并賢居治,功勞有大小之分;兩愚處亂,過錯有深淺之别。

    然而探讨上古的政治制度,卻用一個道理來貫穿它,秦漢兩朝典章政策,也可以用一句話來概括,那就是:封建制比郡縣制好。

     魏太祖武皇帝躬聖明之姿,兼神武之略,龍飛谯沛,鳳翔兖豫,觀五代之存亡,而不用其長策;睹前車之傾覆,而不改其轍迹。

    子弟王空虛之地,君不使之人。

    權均匹夫,勢齊凡庶。

    内無深根不拔之固,外無磐石宗盟之助,非所以安社稷,為萬世之業也。

     且今之州牧郡守,古之方伯諸侯,皆跨有千裡之土,兼軍武之任,或比國數人,或兄弟并據,而宗室子弟,曾無一人間側其間,與相維持,非所以強幹弱枝,備萬一之慮也。

    時不用其計,後遂淩夷。

    此周、秦、漢、魏立國之勢,是以究其始終強弱之勢,明鑒戒焉。

    [荀悅曰:“其後遂皆郡縣治人,而絕諸侯。

    當時之制,亦未必百王之治也。

    ”] 【譯文】 魏太祖曹操,英明睿智,文武兼具,英雄絕代,考察曆史上各政權的存亡之道,卻不能揚其長避其短,目睹了前朝滅亡的悲劇,卻不加以鑒戒。

    沒有曹氏子弟據守的地方,他不派宗室子弟去統治。

    令宗室子弟勢同平民百姓。

     對内缺少大樹深根一樣鞏固的局勢,對外沒有堅如磐石的宗族同盟的支持,這不是用來安定社稷、建立萬世功業的長遠辦法啊。

     現在的州牧郡守,古代的方伯諸侯,全都跨地千地,集軍政大權于一身,或幾個人結成一個政治小集團,或兄弟幾個割據一方,而宗室子弟,沒有一個人參與其中和他們相抗衡。

    這倒不是為監督控制,加強統治,而是為了防備萬一。

    事前不想好妥善處理的辦法,事發之後恐怕要遭其禍。

    以上是周朝、秦朝、漢朝、曹魏立國時的形勢,之所以探究曆史興亡強弱發展演變的道理,是為了讓今天的人們加以借鑒。

    [荀悅說:“這以後,全都采用郡縣制管治百姓,而廢除封建。

    郡縣制并非适應于各個朝代。

    ”] 【按語】 封建優于郡縣,還是郡縣優于封建,這都不是我們所要探讨的問題。

    封建也好,郡縣也罷,畢竟都已成為曆史的陳迹,和今天的社會格格不入了。

    但我們必須明白這一個道理:任何社會政治制度都是屬于特定時代的産物。

    它們在産生之初,都曾推動過社會的發展,而在後期又無一例外地變成人類文明前進道路上的絆腳石。

    政策、法規、體制、思想本身無所謂好壞優劣,全在人的運用,用得好便存在,用得不好就被淘汰。

    世界是發展的,人類不可能創造出一種萬世恒通的制度,唯有常變才能常通。

    但一個社會能有一個适應其正常發展的政治體制,的确是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

     論曰:周有天下八百餘年,後代衰微,而諸侯縱橫矣。

    至末孫王赧降為庶人,猶能枝葉相持,名為天下共主。

    當是時也,楚人問鼎,晉侯請隧,雖欲阚周室,而見厄諸姬。

    夫豈無奸雄,賴諸侯以維持之也。

    故語曰:“百足之蟲,至死不僵。

    持之者衆。

    ”此之謂乎。

    及赢氏擅場,懲周之失,廢五等,立郡縣;君有海内,而子弟為匹夫;功臣效勤,而幹城無茅土,孤制天下,獨擅其利,身死之日,海年分崩。

    陳勝偏袒唱于前,劉季提劍興于後,虎嘯龍睇,遂亡秦族。

    夫齊陳諸傑,布衣也,無吳楚之勢,立錐之地,然而驅白徒之衆,得與天子争衡者,百姓思亂,無諸侯勤王可憚也。

    故曰:夫亂政虐刑,所以資英雄而自速禍也,此之謂矣。

    夫伐深根者難為功,摧枯朽者易為力。

    今五等,深根者也;郡縣,枯朽者也。

    故自秦以下,迄于周隋,失神器者非侵弱,得天下者非持久;國勢然也。

    嗚呼!郡縣而理,則生布衣之心;五等禦代,則有縱橫之禍。

    故知法也者,皆有弊焉。

    非謂侯伯無可亂之符,郡縣非緻理之具,但經始圖其多福,慮終取其少禍,故貴于五等耳,聖人知其如此,是以兢兢業業。

    日慎一日,修德以鎮之,擇賢而使之。

    德修賢擇,黎元樂業。

    雖有湯武之聖,不能興矣。

    況于布衣之細,而敢偏袒大呼哉?不可不察。

     【譯文】 周朝天下八百年,後代衰微,而諸侯合縱連橫,戰亂不斷。

    至周赧王被貶為庶人時,仍能代代相傳,名義上還是天子。

    東周時代,楚人和晉人都有自稱天子的打算,雖然幾次想颠覆周王朝,但都被姬姓諸侯所拯救。

    難道世上沒有奸雄嗎?全賴諸侯維持罷了。

    有句老話說:“百足之蟲,雖然已死,但身體不僵,是因為扶持它的東西多。

    ”說得就是這個道理。

    等到秦國建國,為了不再重蹈周朝失敗的複轍,廢除五等封建制度,設置郡縣;國家擁有天下,而他的子弟隻是普通百姓;建功立業的功臣們,也得不到寸土的分封。

     秦始皇獨掌大權,一個人治理天下。

    他死之後,國家很快分崩離析,陳勝振臂一呼于前,劉邦、項羽起兵造反在後,虎嘯龍吟,很快就推翻了秦朝。

     劉邦、陳勝等豪傑,平民出身,不要說沒有吳、楚兩國諸侯的勢力,就是連立錐之地都沒有,然而他們帶領一班無業遊民,敢與天子争奪天下,百姓思亂,諸侯皇權已經不被放在眼裡了。

    所以我敢說:嚴刑酷法,這是國家滅亡、英雄四起的禍根。

    砍伐一棵根深葉茂的樹木很難,而摧折一段腐朽的木頭卻是太容易了。

    五等封建好比一棵根深葉茂的大樹,而郡縣制就是一段已經腐朽的木頭。

    所以自秦朝以來,直到隋朝,失掉神器的不一定被削弱,得天下的也不一定能持久,這是由國家形勢決定的。

    五等封建,又會産生合縱連橫的禍亂。

    任何辦法,都有弊端,并非諸侯分封就沒有動亂,郡縣制也未必能将天下治理的最好。

    但從多福和少禍的角度考慮,郡縣制要強過封建制。

    賢明的君主知道了這個道理,所以才兢兢業業,日慎一日,修德律己,擇賢而使,推行德政,任用賢能,百姓安居樂業。

    即便是商湯、周武王那樣的賢明君主,也不會成功,更何況是普通百姓,誰又敢袒露臂膀煽動造反呢? 這個問題,不能不認真考慮啊。

     【按語】 中國政治的最大特點就是“人治”。

    不管推行何種制度,隻要領導者能夠做到修德律己,兢兢業業,任用賢能,推行德政,老百姓就會安居樂業,國家就會興旺發達,又怎麼會有人造反呢!“德政”在社會主義初級階段應賦與這樣的涵意:清正廉潔,秉公執法,從大局着眼,充分發揚發主,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

    民能載舟,亦能覆舟。

    你為老百姓着想,老百姓才會擁戴你,你的領導才會有權威,政局才會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