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七雄略十八

關燈
土地。

    對此,希望大王深思熟慮。

     我聽說聖明的君主遇事不疑惑,不聽信讒言,抵制流言蜚語,堵塞結黨營私之門。

    這樣,那些願意報效國家的賢能之臣才能争相盡忠于君王。

    我為大王着想,覺得不如聯合韓、魏、齊、楚、燕、趙六國的力量對抗秦國。

    讓各諸侯國的将相一齊到洹水來會盟,互相交換人質,殺白馬,共訂盟約。

    約定:如果秦國攻打楚國,齊國、魏國就各派精兵援助楚國,韓國斷絕秦兵糧道,趙國渡過黃河、漳水牽制秦軍,燕國把守常山之北;如果秦國攻打韓、魏兩國,那麼楚國就斷絕秦軍的後路,齊國派精兵進行援助,趙軍渡過黃河、漳水,燕國把守雲中;如果秦國攻打齊國,那麼楚國就斷絕秦的後路,韓國防守成臯,魏國堵住它的糧道,趙軍渡過黃河、漳水,指向博關,燕國派精兵進行援助;如果秦國進攻燕國,趙國就防守常山,楚國駐兵武關,齊軍渡過渤海(今滄州),韓國、魏國派出精兵進行支援;如果秦國進攻趙國,那麼韓國就駐軍宜陽,楚國駐軍武關,魏國駐軍河外,齊軍渡過清河,燕國派出精兵進行支援。

    諸侯中有不遵守盟約的,其餘五國就共同讨伐它。

    如果六國實行合縱聯盟對抗秦國,秦國就必然不敢出兵函谷關侵害山東六國了。

    這樣大王的霸業就成功了。

    ”趙王說:“好!就聽你的。

    ” [秦國在長平大敗趙軍後,又想攻打邯鄲城。

    趙國人都很害怕,紛紛東逃。

     趙國派蘇代帶着重禮去遊說秦國的相國應侯範睢說:“武安君白起把趙括打敗了嗎?”應侯回答說:“是的。

    ”“武安君又要攻取邯鄲嗎?”“是的。

    ” 蘇代說:“一消滅了趙國,秦國就可以稱王于天下了。

    那武安君為秦國東征西讨,攻占了七十多座城池,在南面奪取了鄢郢、漢中,在北面戰勝了趙括率領的趙軍,即使是周公、召公、呂尚的功勳也不過如此。

    趙國一滅亡,秦國就可以稱王于天下了。

    武安君也會位比三公的,你能甘心位居他人之下嗎? 即使你不想位居武安君之下,也是不可能的了。

    秦國攻打韓國,圖謀攻占邢丘,圍困上黨,上黨的百姓都願意歸順趙國,而天下百姓不願意歸順秦國也很久了。

    如果秦國滅了趙國,那趙國北方的領土就歸入燕國,東面的領土歸入齊國,南面的領土歸人韓國、魏國。

    這樣一來,秦國就所得無幾了,而你得到的,又有多少呢?所以不如趁機讓趙國割地給秦國講和,不要讓武安君來得到這份功勞。

    ”于是應候向秦昭王進言說:“秦兵打仗打得已經很疲憊了,請大王準許韓、趙兩國割地求和。

    ”秦國就撤回了軍隊。

    趙王派趙赦去定條約待奉秦國,打算割讓六城給秦國。

    虞卿(趙國的上卿)對趙王說:“秦國攻打趙國,是因為秦兵疲憊了才退軍的呢?還是秦軍的力量還能進攻,隻是由于憐惜大王而不再進攻了?”趙王說:“秦軍攻打我國,已經竭盡全力了,一定是因為打得太疲憊了才退軍的。

    ”虞卿說:“秦國用其兵力攻打它所不能得到的,所以士兵疲憊了隻好退軍。

    大王又割讓秦國力所不能取的城邑送給它,這是幫助秦國攻打自己啊。

    明年秦國又要求割地,大王還給不給呢?如果不割給它土地,那就會前功盡棄而且引來後禍;如果割給它土地,那就會沒有土地可給了。

    俗話說:‘強者善于攻取,而弱者善于防守。

    ’現在如果聽從于秦國,秦兵就可以不費力得到土地,這是使秦國強大而使趙國衰弱啊。

    以此有利于強大的秦國卻割削更衰弱的趙國,這樣的策略怎麼還能繼續推行!況且大王的土地有限,秦國的欲求卻無止境,以有限的土地去滿足無止境的欲求,其結果必然是沒有趙國了!”趙王的主意還沒有拿定,樓緩從秦國來,趙王就問他的意見如何。

    樓緩說:“不如把六城給秦國。

    ”虞卿說:“我主張不給秦國土地,并不是不割讓土地給别人。

    秦國向大王索取六個城邑,而大王則把這六個城邑送給齊國。

    齊國,是秦國的死對頭,得到大王的六個城邑,就可以與我們聯合攻打秦國,齊王傾聽大王的計謀,不用等話說完,就會同意的。

    這樣,大王雖然把城邑送給齊國,卻能從秦國得到補償。

    這樣齊、趙兩國之間的深仇可以消除,又向天下表明趙國有能力做一番事業。

    大王以此發出号令,軍隊還沒等到達秦國的邊境,秦國的使者就會送上重重的禮物反過來向大王求和了。

    秦國請求和解了,韓國、魏國聽了就會敬重大王,敬重大王就一定會送上重寶與大王聯合。

    這樣一舉可以和韓、魏、齊三國結成聯盟,而使秦國更顯孤危了。

    ”趙王說:“好。

    ”就派虞卿向東去見齊王,和他一起謀劃攻秦。

    虞卿還沒有回來,秦國已經派使者到趙國求和了。

    樓緩得知這一消息,便溜走了。

     秦軍圍攻趙都邯鄲,趙王派平原君去楚國進行結盟,清楚國出兵相救。

     平原君到了楚國,見到楚王向他說明合縱的利害關系,從早晨就談判,直到中午還沒有決定下來。

    毛遂這時手按劍柄,登階到了堂上,對平原君說:“合縱的利害關系有兩句話說明白了。

    現在從早晨就談合縱,到了中午還決定不下來,是什麼緣故?”楚王厲聲呵叱:“怎麼還不給我下去!我是跟你的主人談判,你來做什麼!”毛遂緊握劍柄走向前去說:“大王敢呵叱我,不過是依仗楚國人多勢衆。

    現在十步之内大王是不能依仗楚人多勢衆了,大王的性命控制在我的手中了。

    我的主人就在面前,當着他的面你為什麼這樣呵叱我?況且我聽說商湯曾憑着七十裡方圓的地方統治了天下,周文王憑着百裡大小的土地使天下諸侯臣服。

    如今楚國有土地方圓五千裡,軍隊白萬,這是稱霸天下的資本啊。

    以楚國的強大,天下沒有能與它相比,能抵擋得了的。

     秦國的白起,不過是個毛孩子罷了,他帶着幾萬人的部隊,發兵與楚國交戰,第一戰就攻開了鄢城、郢都,第二戰燒毀了夷陵,第三戰進攻了楚國的宗廟,使大王的先祖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這是楚國百世不解的怨仇,連趙王都感羞恥,可是大王卻不覺得羞愧。

    合縱聯盟可不是為了趙國,而是為了楚國啊。

    ” 楚王說:“的确象先生所說的那樣,我一定竭盡全國的力量履行合縱盟約。

    ” 楚王于是派兵援救趙國。

     趙孝成王時,秦兵圍攻邯鄲,各諸侯國派出的救兵都不敢向秦軍進攻。

     魏王派晉鄙領兵救趙,因為害怕秦軍,到湯陰就停下來不走了。

    魏國又派不是魏國人卻做了魏國将軍的新垣衍偷偷地進入了邯鄲城,讓趙國尊秦王為皇帝。

    當時魯仲連(也是戰國時有名的縱橫家)恰好客居趙國,碰上秦軍圍邯鄲,聽說魏将叫趙尊秦為帝,就去見平原君說:“魏國人新垣衍在哪裡?讓我替你責備他一頓,讓他回魏國去。

    ”平原君說:“那就讓我把他介紹給你吧。

    ”魯仲連見到新垣衍,一言不發。

    新垣衍說:“我看住在這個被圍城池中的人,都對平原君有所求。

    今天我看先生的模樣,并不象是對平原君有什麼要求,可是為什麼老呆在這圍城中不走呢?”魯仲連說:“世人都認為鮑焦不是從容死去的,這種看法不對。

    現在隻有沒有見識的人才僅僅為個人打算。

    秦國是個不講信義、窮兵默武的國家,用權詐之術驅使士人,又象對待奴隸一樣役使它的人民。

    如果秦王毫無顧忌地做了皇帝,就會以暴虐手段統治天下,那麼我隻有跳東海自殺了,我決不願做秦國馴服的臣民。

    我之所以來見将軍,是因為我想為趙國出點力啊。

    ”新垣衍說:“先生怎樣出力幫助趙國呢?”魯仲連說:“我要叫魏、燕兩國出力幫助它,因為齊、楚就必須答應相救了。

    ”新垣衍說:“燕國麼,我可以設法說服,至于魏國,我就是魏國人,先生怎麼能使魏國幫助趙國呢?”魯仲連說:“魏國不幫助趙國是因為魏國沒有看到秦稱帝後的害處啊;如果魏國看到這個害處,那一定會幫助趙國的。

    ”新垣衍問:“秦國稱帝的害處是怎樣的呢?”魯仲連說:“從前齊威王曾經實行仁義,倡導天下諸侯去朝見天子。

    那時周王室既貧又弱,諸侯都不肯去朝見,隻有齊王單獨去。

    過了一年多,周烈王死了,諸候都去吊喪,齊使最後才到。

    周室大臣發怒了,在給齊國的訃告裡說:‘周烈王逝世,新天子罷朝守喪,齊國的大臣田嬰最後才到,應該斬了他!’齊威王看了勃然大怒,說:‘呸!你娘原來是個婢女啊!’終于成了天下笑柄。

    所以周烈王活着的時候,齊王獨自去朝拜,周天子死了,就破口大罵,這實在是由于忍受不了天子的苛求啊。

    秦王既然尊為大子,這樣的苛求也是理所當然,不足為怪。

    ”新垣衍說:“先生難道沒見過那些仆人嗎?十個仆人要聽命于一個主人,難道是力氣、才智趕不上主人嗎?是因為害怕主人呀!”魯仲連說:“然而魏國對于秦國,也象奴仆嗎?”新垣衍說:“對。

    ”魯仲連說: “既然這樣,我就叫秦王把魏王剁成肉醬。

    ”新垣很吃驚,說:“咳,先生的話也太過分了吧!你又怎能叫秦王把魏王剁成肉醬呢?”魯仲連說:“當然能。

    你聽我慢慢給你講。

    從前九候、鄂侯、文王,是商纣王的三個諸候,其中九侯有個女兒很漂亮,因此進獻給纣王,纣王卻嫌她醜,就把九侯剁成肉醬。

    鄂侯極力地為他辨護,話說得激烈些,鄂侯也被殺了,曬成肉幹。

    文王聽說了這件事,隻是歎歎氣,就被抓起來關進羑裡的監牢裡,關了一百天,想要把他殺死。

    為什麼同樣具有稱帝的條件,其中卻有人終于落得被做成肉幹肉醬的下場呢?齊闵王要到魯國去,夷維子問魯國人:‘你們準備怎樣款待我們的國君呢?’魯國人說:‘我們準備用牛、羊、豬各十頭來款待你們的國君。

    ’夷維子說:‘你們從哪兒找來這樣的禮節接待我的君主呢?我那國君,是天子的身份。

    天子出來視察,諸侯都得讓出自己的宮室,交出鑰匙,還得象仆人一樣,撩起衣襟,端着幾案,站在堂下侍侯吃飯,天子吃完了,他們才退下來聽政。

    ’魯國人一聽就立即鎖上城門,不讓他們一行入境。

    齊闵王進不成魯國,又準備到薛國去,路過鄒國,恰好鄒國國君新死,齊闵王想去吊喪。

    夷維子對鄒國新君說:‘天子來吊喪,主人一定要把靈柩轉個方向,坐南朝北,好讓天子南面緻吊禮。

    ’鄒國的群臣說:‘一定要這樣做,我們就自刎而死,決不受辱!’因此齊闵王也不敢進入鄒國。

    鄒國和魯國的臣子們,活着的時候,輪不到在天子跟前當差,死後也不能按照隆重的儀式盛斂。

    然而齊闵王想叫他們用對待天子的禮節來侍奉自己,當然也辦不到。

     如今秦國和魏國都是擁有萬輛戰車的大國,誰都可以稱王。

    可魏國僅僅看到秦國打過一次勝仗,就想尊秦為帝。

    如果秦王真的稱帝了,就要變動諸侯的大臣,他将撤換他認為不行的人,而提拔他認為能幹的人,他還要把自己的女兒和那些善說壞話的小妾,嫁給諸侯做妃嫔。

    這種人一旦進入魏王宮中,魏王怎麼能平安地生活呢?而将軍又靠什麼保住原來的尊貴地位呢?”于是新垣衍站起身來,再次拜謝:“請允許我告辭,再不敢提尊秦為帝的事了。

    ” 秦國将領聽說這件事後,随即退兵五十裡。

    ] 【按語】 蘇秦說服趙王,用的是利誘的策略。

    趙王如果聽從蘇秦的計謀,就會得到“割地包利,封侯貴戚”的好處。

    有這樣的誘惑,趙王能不言聽計從嗎?而趙原韓、魏做為鄰邦,“唇亡齒寒”,具有同樣的利益,所以它們的聯盟是必需的。

    中國與朝鮮之間也是如此,所以當年我們才會全力以赴地抗美援朝。

     毛遂自薦的故事盡人皆知,一般都贊許毛遂的勇氣和智慧。

    他使楚王出兵救趙,實質上是威逼、脅迫,近于無賴:不答應聯盟嗎?你的性命可掌握在我的手裡!這是毛遂式的談判手段。

    難怪平原君感歎說:“毛先生一至楚,而使趙重于九鼎大呂。

    毛先生以三寸之舌,強于百萬之師。

    ”現在坐在談判桌旁的人無論是談政治、談停火,還是談生意,不妨也運用一下這種手段,且看效果如何? 而秦國的相國應侯範睢為了個人名位、一已之私就壞了國家大事,任用這樣的人當政,秦王難逃用人不明之責。

    範睢之輩在今天數量仍舊不少,贻國害民,那些“治人” 的單位對此該有警醒。

    與範睢相對照,那些面對齊闵王的淫威卻保持國家尊嚴的鄒魯之臣令人敬佩,要做人,我輩當學他們。

     蘇秦如韓[韓之先與周同姓,事晉,得封于韓,為韓氏。

    後周烈王賜韓侯,得列為諸侯也],說韓宣王曰:“韓北有鞏洛、成臯之固,西有宜陽、商阪之塞,東有宛、穰、洧水,南有陉山,地方九百餘裡,帶甲數十萬。

    天下之強弓勁弩,皆從韓出。

    韓卒超足而射,百發不暇止,遠者栝洞胸,近者镝掩心。

     韓之劍戟,則龍泉,太阿,皆陸斷牛馬,水截鹄雁。

    夫以韓卒之勁,與大王之賢,乃西面而事秦,交臂而服焉。

    羞社稷而為天下笑,無大于此者也!是故願大王熟計之。

    大王無事秦,事秦必求宜陽、成臯。

    今茲效之,明年又複求割地,與之則無地以給之;不與則棄前功而受後禍。

    且夫大王之地有盡,而秦之求無已,以有盡之地,而逆無已之求,此所謂市怨結禍者,不戰而地已削矣!臣聞鄙諺曰:‘甯為雞口,無為牛後。

    ’今王西面交臂而臣事秦者,何異于牛後乎?夫以大王之賢,挾強韓之兵,而有牛後之名,竊為大王羞之!” 韓王勃然作色,按劍歎息曰:“寡人雖不肖,不能事秦!”從之。

     [韓攻宋,秦大怒,曰:“吾愛宋,韓氏與我交,而攻我所甚愛,何也?” 蘇秦為韓說秦王曰:“韓氏之攻宋,所以為王也。

    以韓之強,輔之以宋,楚、魏必恐,恐必西面而事秦。

    王不折一兵,不殺一人,無事而割安邑,此韓氏之所以禱于秦也。

    ”韓惠王聞秦好事,欲罷其人,無令東伐,乃使水工鄭國來間秦,說秦王,令鑿泾水以溉田。

    中作而覺,欲誅鄭國。

    鄭國曰:“始臣為間,然渠成亦秦之利。

    臣為韓延數年命,為秦開萬代之利也。

    ”王從之。

    ] 【譯文】 蘇秦說服了燕國、趙國參加合縱聯盟後,又來到了韓國[韓國的祖先與周同為姬姓,侍奉晉國,被封于韓地,成為韓氏。

    後來周烈王賜封韓候,使韓國成為諸侯國之一],他勸韓宣王說:“韓國北面有鞏地、洛地、成臯那樣堅固的邊城,西面有宜陽、常阪那樣險要的關塞,東面有宛地、穰地、洧水,南面有陉山。

    土地方圓千裡,擁兵數十萬。

    天下的強弓硬箭都從韓國出産。

     韓國士兵舉足踏地發射,不一會兒就可發射百箭,遠處可射中胸膛,近處可射穿心髒。

    韓國士兵的劍和戟,都如龍泉、太阿這樣的名劍那般鋒利,這些劍和戟在陸上都能砍斷牛馬,在水上能擊中天鵝和大雁。

    靠着韓軍的堅強有力和大臣的英明賢良,卻西向服秦,自縛臂膀去表示臣服。

    使國家蒙受羞辱,被天下人恥笑,這真是奇恥大辱!因此希望大王仔細地考慮。

    大王不要去侍奉秦國,如果去侍奉它,它必定要求得到宜陽和成臯。

    如果現在奉獻上去,第二年就越發要求割讓土地。

    如果繼續割讓,就将無地供給;不予割讓,就将前功盡棄,而且會遭受秦國進一步侵害。

    況且大王的土地有限,而秦國的欲望無窮。

    以有盡之地去迎合沒有止境的欲望,這就是所說的自己去購買怨恨和災禍,沒有經過戰鬥,土地就被占領了。

    我聽俗話說:‘甯可做雞口,不可做牛尾巴。

    ’如今大王到西面去乖乖地稱臣事秦,和做牛尾巴有什麼區别呢?以大王的賢能,擁有強大的韓國軍隊,卻有牛尾巴的名聲,我私下替大王慚愧。

    ”韓王聽了憤然變了臉色,手按寶劍仰天歎息說:“我雖然不賢明,也一定不去侍奉秦國!”于是韓國也參加了合縱。

     [韓國攻打宋國,秦王大怒,說:“我愛宋國,韓國與我們交好,卻又去攻打我非常喜歡的國家,這是為什麼?”蘇秦為韓國去勸說秦王說:“韓國之所以攻打宋國,是為了大王啊。

    憑着韓國的強大,再加上宋國的輔助,楚國、魏國一定會十分恐慌,他們害怕了,就一定會向西面來侍奉秦國。

    大王不折一兵一卒,不經過戰争就可能占領安邑,這就是韓國要以此來為秦國祈求的事情。

    ”後來,韓惠王聽說秦國要攻打自己,就想阻止秦軍,不讓他們東伐,于是便派水工鄭國去秦同做為内應,說服秦王讓鑿渠引泾水來灌溉田地。

    在開鑿的過程中,鄭國被察覺了真實身份和目的,秦王就要殺他。

    鄭國說:“起初我是做韓國的内應,但把渠鑿成了也對秦國有好處。

    我的活動使韓同多存在了幾年,能遺惠秦國後代子孫。

    ”秦王認為他說的有理,便放了他。

    ] 【按語】 勸将不如激将。

    蘇秦把這一謀略運用的得心應手,激刃有餘。

    他總是先列舉各國的優勢,激起諸侯的信心;然後,毫不客氣地指出他們臣服秦國是一種恥辱,“甯為雞口,無為牛後”,從而使他們知恥而後勇,奮然而起,決意與秦國抗衡。

    這樣就達到了合縱聯盟的目的。

     同樣的道理,我們中華民族隻有永遠記得近代史上受到帝國主義列強欺淩的恥辱,從而發奮圖強,不斷地壯大自已。

    如此才能維護國家尊嚴,保持國家的獨立自主,憑我們自已的意志辦事。

     蘇秦如魏[魏之先,畢公高之後,與周同姓。

    武王伐纣,封高于畢,以為姓。

    畢萬事晉獻公,獻公封萬于魏,以為大夫。

    後周烈王賜魏,俱得為諸侯],說魏襄王曰:“大王之地,南有鴻溝、陳汝南,東有淮、颍、煮,西有長城之界,北有河外、卷、衍。

    地方千裡,地名雖小,然而田舍廬庑,曾無刍牧之地。

    人民之衆,車馬之多,日夜行不絕,轟轟殷殷,若有三軍之衆。

    魏,天下之強國也;王,天下之賢主也。

    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稱東藩,築帝宮,受冠帶,祠春秋。

    臣竊為大王恥之。

    臣聞越王勾踐,戰弊卒三千,擒夫差于幹遂;武王卒三千,革車三百乘,制纣于牧野。

    豈其卒衆哉?誠能奮其威也! 今竊聞大王之卒,武士二十萬,倉頭、奮擊二十萬,厮徒十萬,車六百乘,騎六千匹。

    此過越王勾踐、武王遠矣!今乃聽于群臣之說,而欲臣事秦。

    夫事秦必割地以劾實,故兵未用而國已虧矣。

    夫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外交,偷取一旦之功,而不顧其後,破公家而成私門,外挾強秦之勢,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願大王孰察之!《周書》曰:‘綿綿不絕,蔓蔓奈何?毫厘不伐,将用斧柯。

    ’前慮未定,後有大患,将奈之何?大王誠能聽臣,六國從親,專心并力,則必無強秦之患,故敞邑趙王使臣效愚計,奉明約,在大王诏之。

    ” 魏王曰:“謹奉教。

    ” [虞卿說春申君伐燕,以定身封。

    春申君曰:“所道攻燕,非齊即魏。

    魏、齊新惡楚,楚雖欲攻燕,将阿道哉?”對曰:“請令魏王可。

    ”虞卿遂如魏,謂王曰:“夫楚亦強大矣,天下無故!乃且攻燕。

    ”魏王曰:“何也?子雲‘天下無故’,今也子雲‘乃且攻燕’者,何也?”對曰:“今謂馬力多則有矣,若曰勝千鈞則不然者,何也?夫千鈞,非馬之任也。

    今謂楚強大則有矣,若夫越趙、魏而開兵于燕,則豈楚之任哉?非楚之任而楚為之,是弊楚也。

    弊楚即強魏。

    其于王孰便?”魏王曰:“善。

    ”從之。

    ] 【譯文】 蘇秦為趙國組織合縱聯盟,又到了魏國[魏國的祖先是畢公高的後人,和周同為姬姓。

    周武王伐纣,封高在畢這個地方,便以畢做為姓氏。

    畢萬侍奉晉獻公,晉獻公就封畢萬于魏地,任命他作大夫。

    後來周烈王又賜封魏為諸侯,于是魏國也成為諸侯之一],蘇秦勸魏襄王說:“大王的土地,南面有鴻溝、陳、汝南,東面有淮水、颍水、煮棗,西面有長城為界,北面有河水、卷、衍。

    土地方圓千裡,地方的名聲雖小,然而到處都是房屋田地,隻是少有放牧牛馬的地方。

    人民衆多,車馬不少,日夜往來不斷,極有聲勢,就如同是三軍将土在行動。

    魏國,是天下的強國;大王,是天下賢明的君主。

    如今競有意臣服于秦國,自稱為東方屬國,為秦王建築宮室,接受秦王賜給的服飾,春秋兩季給秦國納貢。

    我真替大王感到羞愧啊。

    我聽說越王勾踐,靠着三千名疲弊的士兵做戰,在于遂捉住了夫差,周武王憑着三千名士兵,一百輛戰車,在牧野把纣王殺死。

    難道是他們的士兵多嗎?實在是因為他們能振作自己的威力啊!如今我聽說大王的士兵,勇武剛毅的二十餘萬,青布裹頭的二十萬,殊死作戰的二十萬,做雜務的十萬,還有戰車六百輛,戰馬五千匹。

    這遠遠超過了越王勾踐和周武王的兵力。

    如今卻聽從了群臣的邪說,競打算以臣子的身份去侍奉秦王。

    而侍奉秦王,一定得割讓土地,送上人質,因此軍隊還沒用上而國家就已受到損害了。

    而那些做人臣的,割讓君主的土地以便對外勾結,竊取一時的功績而不顧及國家的後患,損失國家的土地而滿足個人一時的欲望。

    他們依仗外面強秦的權勢,在國内脅迫自己的君主,要求割讓土地。

    希望大王對此能夠明察!《周書》上說:“微弱時不除掉,長大了就難以消滅;弱小時不拔掉,長大了就得用斧子砍。

    ’事前不當機立斷,事後必有大禍,那将怎麼辦?如果大王真能聽從我的意見,六國合縱結親,專心合力,就一定不會遭到強秦侵擾。

    因此我們趙王派我進獻愚計,奉上明定的條約,聽憑大王诏令。

    ”魏王說:“我聽從你的意見。

    ” [虞卿勸春申君攻打燕國,從而确定自己的封地。

    春申君說:“進攻燕國時所經過的道路,不是齊國就是魏國。

    魏國和齊國最近與楚國結下怨仇,楚國即使要攻打燕國,又從哪裡通過呢?”虞卿回答說:“還是請魏王同意吧。

    ” 虞卿于是又到魏國去對魏王說:“楚國是很強大的,可說是天下無敵,竟然準備攻打燕國。

    ”魏王說:“怎麼啦?你先說什麼天下無敵,現在又說什麼竟然準備攻打燕國。

    這是什麼意思啊?”虞卿說:“現在比如說馬的力氣是不小,這是對的,但如果說馬的力氣能馱千鈞卻是不真實的,為什麼呢?因為千鈞不是馬所能承受得住的。

    如今要說楚國強大是對的,如果說楚國可以跨越趙、魏與燕國交兵,難道能夠勝任嗎?楚國不能勝任,卻偏要去做,這将導緻楚國衰敗。

    楚國衰敗了,就等于使魏國強大了。

    這兩種情況對大王說,哪一種更有利?”魏王說:“好,你說得對。

    ”于是聽從了虞卿的勸說。

    ] 蘇秦如齊。

    [齊太公望呂尚者,事周,為文武師謀伐纣。

    武王以平商,封尚父于齊營丘也。

    ]說齊宣王曰:“齊南有泰山,東有琅邪,西有清河,北有渤海,此四塞之國也。

    臨淄甚富而實,其民無不吹竽、鼓瑟、彈琴、擊築、鬥雞、走狗、六博、蹴鞠者也。

    臨淄之途車彀擊,人摩肩,連衽成帷,舉袂成幕,渾汗在雨。

    家殷人足,志氣高揚,夫以大王之賢,與齊之強,天下莫能當也。

    今乃西面事秦,竊為大王羞之!且夫韓魏之所以畏秦者,為與秦接境壤界也。

    兵出相當,不出十日而戰勝存亡之機決矣。

    韓魏戰而勝秦,則兵半折,四境不守;戰而不勝,則國已危亡随其後也。

    是故韓魏之所以重與秦戰,而輕為之臣也。

    今秦之攻齊則不然:倍韓魏之地,過衛陽晉之道,經乎亢父之險,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比行,百人守險,千人不敢過也。

    秦雖欲深入,則狼顧,恐韓魏之議其後。

    是故恫疑虛喝,驕矜而不敢進。

    夫不深料秦之無奈齊何也,而欲西面事之,是群臣之計過也。

    今無臣秦之名,而有強國之實,故願大王少留意計之。

    ”齊王曰:“善。

    ” [蘇秦說闵王曰:“臣聞用兵而喜先天下者憂;約結而喜主怨者孤。

    夫後起者,藉也;而遠怨者,時也。

    故語曰:‘骐骥之衰也,努馬先之;孟贲之倦也,女子勝之。

    ’夫驽馬女子之筋骨力勁,非賢于骐骥、孟贲也,何則? 後起之藉也。

    臣聞戰攻之道,非師者,雖有百萬之軍,北之堂上;雖有阖闾、吳起之将,擒之戶内;千丈之城,拔之樽俎之間;百尺之沖,折之于席上。

     故鐘鼓竽瑟之音不絕,地可廣而欲可成;和樂倡優之笑不乏,諸侯可同日而緻也。

    故夫善為王業者,在勞天下而自佚,亂天下而自安。

    諸侯無成謀,則國無宿憂也。

    何以知其然耶?昔魏王擁土千裡,帶甲三十萬,從十二諸侯朝天子,以西謀秦。

    秦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衛鞅謀于秦王曰:‘王何不使臣見魏王,則臣必請北魏矣。

    ’秦王許諾。

    衛鞅見魏王,曰:‘大王之功大矣!令行于天下矣!所以十二諸侯,非宋、衛則鄒、魯、陳、蔡。

    此固大王之所以鞭棰使也,不足以王天下。

    不若北取燕,東伐齊,則趙必從矣;西取秦南伐,則韓必從矣。

    大王有伐齊、楚之心,而從天下之志,則王業見矣。

     大王不如先行王服,然後圖齊楚。

    ’魏王善之,故身廣公宮,制丹衣,柱建九旌,從七星之旗。

    此天子位也,而魏王處之。

    于是齊、楚怒,諸侯奔齊,齊人伐魏,殺太子,覆其十萬之軍。

    是時,秦王拱手受河西之外。

    故衛鞅始與秦王計也,謀約不下席,而魏将已擒于齊矣;沖橹未施,而西河之外已入于秦矣。

    此臣之所謂北之堂上,擒将戶内,拔城于樽俎之間,折沖于席上者也。

    ”楚懷王使柱國昭陽将兵伐魏,得八城,又移兵而攻齊。

    齊闵王患之。

     陳轸曰:“王勿憂也,請令罷之。

    ”即往見昭陽于軍,再拜,賀戰勝之功,起而請曰:“敢問楚之法,覆軍殺将,其官爵何也?”昭陽曰:“官為上柱國,爵為上執圭。

    ”陳轸曰:“貴于此者,何等也?”曰:“唯有令尹耳。

    ” 轸曰:“令尹貴耳!王非置兩令尹也!臣竊為君譬之,可乎?楚有祠者,賜其同舍人酒一卮,舍人相謂曰:‘數人飲之不足,一人飲之有餘,請畫地為蛇,先成者飲酒。

    ’一人蛇先成,引酒且飲之,乃左手持卮,右手畫地,曰: ‘吾能為之足。

    ’足未成,一人蛇複成,奪其卮,曰:‘蛇固無足,子安能為之足乎?’遂飲其酒。

    為蛇者,終亡其酒。

    今公攻魏,破軍殺将,得八城,而又移兵攻齊,齊畏公甚,以此名君足矣!冠之上非可重也!戰無不勝而不知止,身且死,爵且歸,猶為蛇足者也。

    ”昭陽以為然,引軍而去。

    ] 【譯文】 蘇秦繼續組織合縱聯盟,來到齊國。

    [齊太公呂尚侍奉周國,為周文王、周武王謀劃出兵伐纣。

    周武王滅商後,封尚父在齊地營丘。

    ]蘇秦勸齊宣王說: “齊國南有泰山,東有琅邪山,西有清河,北有渤海,這就是所說的四面皆有險阻的國家。

    都城臨淄非常富有殷實,這裡的百姓沒有不吹竿鼓瑟、擊築彈琴、鬥雞賽狗、下棋踢球的。

    臨淄的道路上,車挨着車,人擠着人,人們把衣襟連起來,就可以成為帷帳,把袖子舉起來就可以成為帳幕,揮灑汗水就如同下雨。

    家家殷實富有,人人意氣高昂。

    憑着大王的賢明和齊國的強盛,天下無人抵擋。

    如今卻侍奉西面的秦國,我為大王感到羞恥!至于韓魏之所以害怕秦國,是因為他們與秦國接壤。

    雙方出兵對陣,不到十天,勝負存亡的結局就決定了。

    韓魏戰勝秦國,那麼自己也要損兵過半,四面的邊境就無法防守;戰不勝秦國,自己就會随即滅亡。

    正因為如此,韓魏不敢與秦作戰,而輕易地向秦國屈服稱臣。

    現在秦國進攻齊國就不同了,它的後背要受到韓魏兩國的威脅,衛國的陽晉是必經之路,經過亢父的險隘之地時,車馬不能并行,一百人守住險要之地,千人也無法通過。

    秦國雖然想深入齊境,可總有後顧之憂,害怕韓、魏從後襲擊。

    所以虛張聲勢,借以威脅,裝腔作勢,又不敢前進。

    不去深入考慮秦國對齊國無可奈何這一事實,卻想要向秦國卑躬屈膝,這是群臣謀略的錯誤。

    如今參加合縱聯盟,可以避免向秦國卑躬屈膝的醜名,而獲得強國的實惠,我再請大王稍加留意,仔細考慮。

    ”齊王說: “好,你說得對。

    ” [蘇秦勸說齊闵王:“我聽說喜歡首先在天下挑動戰争的人必有後患,不顧招人憎恨而締結盟約的人必然孤立。

    所以說,後發制人應有所憑借,躲開憎恨必然得把握時勢。

    所以諺語說:‘良馬衰老時,劣馬能跑到它前面;孟贲疲倦時,女子都能勝過他。

    ’所謂驽馬、女子,他們的筋骨力氣,并不比骐骥、孟贲強,為什麼卻有這個結果呢?這是因為憑了後來居上的優勢。

    我聽說過攻戰之法,決定勝負主要不在軍隊,即使有百萬敵軍,也可以使他們敗在我們帷幄謀劃之中;即使有阖闾、吳起那樣的強敵,通過屋内的謀劃也可以擒住他;千丈高的城池可以在酒宴應酬中奪取;百尺長的戰車也可以在枕席上戰勝它。

    結果是鐘鼓竿瑟的聲音不斷,土地卻可以得以擴展,願望可以實現。

    各諸候國每天歌舞升平,可以在同一天來朝拜。

    所以善于成就王業的,在于使天下人效勞而自己安逸,使天下大亂而自己得保平安。

    如果能使各諸侯國的陰謀無法得逞,那麼自己的國家就沒有永久的憂患。

    怎麼能知道是這樣呢?從前魏王擁有土地千裡,三十萬軍隊,聯合十二國諸侯去朝見天子,想西去圖謀秦國。

    秦王很害怕,覺都睡不安隐,飯也吃不出滋味。

    商鞅便與秦王計劃說:“大王為什麼不讓我去見魏王,我一定可以使魏王失算。

    ” 秦王答應了。

    商鞅見到魏王說:“大王的勢力夠大的了,号令可以通行天下。

     可是大王率領的十二國諸侯,不是宋國和衛國,就是鄒、魯、陳、蔡,這些本來都是大王用馬鞭子就可以驅使的人,不配和大王共治天下。

    大王不如向北聯合燕國,向東讨伐齊國,那麼趙國必定臣服;向西聯合秦國,向南讨伐楚國,那麼韓國也必定服臣。

    大王如果有讨伐齊楚的想法,就順從了天下人的意志,那麼王業就可以實現了。

    大王不如先準備天子的服裝,然後再去圖謀齊楚。

    ”魏王很喜歡商鞅的話,因此親自指揮擴建宮殿,裁制紅色龍袍,樹立天子龍旗,軍中都有畫朱雀的旗幟。

    這是天子的建制,可魏王全用上了。

     于是齊楚憤怒了,各諸候也趕來支援齊國,齊國聯合各諸侯國讨伐魏國,殺了魏國太子,擊敗魏國十萬大軍。

    在這時,可以說秦王在舉手間就接管了河西的土地。

    所以說,商鞅和秦王開始商量的時候,籌劃不須走下枕席,而魏國的将帥就被齊國擒獲了;兵車戰船未曾使用,而西河以外的土地已歸入了秦國了。

    這就是我所說的在廳堂上打敗敵人,在帷幄中擒住敵将,在酒桌上攻下城池,在枕席上折斷敵人的兵車啊。

    ” 楚懷王派柱國(楚國的官名,相當于将軍,是楚國最高軍事長官)昭陽領兵讨伐魏國,奪取了八座城池,又調動軍隊攻打齊國,齊闵王很憂慮。

    陳轸說:“大王不必犯愁,請讓我去說服他們罷兵。

    ”就到楚軍中去見昭陽,向他再拜緻意,祝賀他打了勝仗。

    起身後問昭陽:“按照楚國的規定,擊潰敵軍,殺死敵将,能得到什麼樣的官爵?”昭陽說:“官為上柱國,爵為上執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