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 适變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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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在變,所以治國方針也要變。

    即使在不同的曆史階段,其治國方略也得适應當時社會發展的變化。

     昔先王當時而立法度,臨務而制事,法宜其時則理,事适其務故有功。

     今時移而法不變,務易而事以古,是則法與時詭,而事與務易,是以法立而時益亂,務無而事益廢。

    此聖人之理國也,不法古,不修今,當時而立功,在難而能免。

     [秦孝公用衛鞅。

    鞅欲變法,孝公恐天下議己,疑之。

    衛鞅曰:“疑行無名,疑事無功。

    夫有高人之行者,固見非于世;有獨智之慮者,必見教于人,愚者暗于成事,智者見于未萌。

    人不可與慮始,而可與樂成。

    論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謀于衆,是以聖人苟可以強國,不法其故;苟可以利人,不循其禮。

    ”孝公曰:“善。

    ”甘龍曰:“不然。

    聖人不易人而教,智者不變法而治。

    因人而教,不勞而功成。

    緣法而理,吏習而人安。

    ”衛鞅曰: “龍之所言,世俗之言。

    常人安于習俗,學者溺于所聞。

    以此兩者居官守法可也,非所以與論于法之外也。

    三代不同禮而王;五霸不同法而霸。

    智者作法,愚者制焉。

    賢者更禮,不肖者拘焉。

    ”杜贽曰:“利不百,不變法;功不十,不易器。

    法古無過,修禮無邪。

    ”衛鞅又曰:“治代不一道,便國不法故。

    故湯武不循古而王,夏殷不易禮而亡。

    反古者不可非,而循禮者不足多。

    ”孝公曰:“善。

    ”遂變法也。

    ] 由是言之,故知若人者,各固其時而建功立德焉。

    [孟子曰:“雖有磁基,不如遇時;雖有智慧,不如逢代。

    ”範蠡曰:“時不至,不可強生;事不究,不可強成。

    ”《語》曰:“聖人修備以待時也。

    ”] 何以知其然耶?桓子曰:“三皇以道治,五帝用德化,三王由仁義,五伯用權智。

    ”[說曰:無制令刑罰謂之皇,有制令,無刑罰謂之義;賞善誅惡,朝諸候,朝事,謂之王;興兵衆,立約盟,以信義矯代謂之伯。

    文子曰:“帝者,貴其德也;王者,尚其義也;霸者,迫于理也。

    道狹然後任智,德薄然後任刑,明淺然後任察。

    ”議曰:夫建國立功,其政不同也如此。

    ] 五帝以上久遠,經傳無事,唯王霸二盛之類,以定古今之理焉。

    [秦漢居帝王之位,所行者霸事也。

    故以為德之次。

    ] 【譯文】 從前先王根據當時的實際情況建立政治制度,根據當時的任務制定政策,制度和政策與當時的實際情況和任務相符合,國家才能治理好,事業才會有成績。

    形勢和任務變了,制度和政策還要死搬已經過時的那一套,使制度與時代、任務與政策脫節,這樣一來,即使有好的制度和法規,也是勞而無功,徒增混亂。

    所以聖人治國,一不法古,二不貪圖一時之宜。

    因時變法,隻求實效。

    這樣,遇到煩難也容易解決。

     [秦孝公既用衛鞅,想要變法,又怕天下議論自己。

    衛鞅說:“疑惑不決的行為沒有名聲,疑惑不決的事情沒有功績。

    且有高于常人的行為,本容易為俗世所反對。

    有獨特見識的計謀,必為人民所低毀。

    愚笨的人,仍不明已完成的事情;聰明的人,卻能預見未來的事情。

    行事的開始,不可與人民共謀,而隻可與他們共享事業成功的快樂。

    能談論至德要道的人,不與世俗合流;能建立偉大功業的人,不與衆人共謀。

    因此聖人隻要可以使國家強盛,就不必效法舊制度;隻要可以便利人民,就不必遵循古禮教。

    ”孝公說:“很好!”甘龍說:“不對!聖人是不改變民俗來教化的,聰明的人是不改變舊法來治國的。

    能依照民俗來教化的,不費力就能成功;能依照舊法來統治的,官吏習慣而人民安适。

    ”衛鞅說:“甘龍所說的,是世俗之言。

    常人苟安于舊世俗,學者拘泥于舊見聞。

    以這兩種人來做官和守法都還可以,但卻不可以用以議論舊法以外的新事物了。

    三代不同禮教,而各治天下,五霸不同法律,而各成霸業。

    聰明的人能制作新法,愚笨的人卻受制于舊法。

    聰明的人能變更禮教,不聰明的人就要被禮教拘束。

    ”杜摯說:“新法利益不及舊法百倍就不變法,新器功用不及舊器十倍就不換器。

    ”衛鞅說:“治世不是隻用一種方法,利國不必效法古制度,所以商渴、周武不遵循古制度而能統治天下,夏桀、商纣不革新禮教而亡國。

    反對古制度不一定應該受非議,遵循古禮教也不值得多誇獎。

    孝公說:“鞅說得很好!”于是決定了變法。

    ] 由此可見,象商鞅這些人,都明白要想建功立業,富國強兵,必須順應時代,跟上時代。

    否則隻能被時代淘汰。

    [孟子說:“既使有肥沃的土地,也不如按季節種莊稼;既使有智慧,也不如趕上好時代。

    ”範蠡說:“節令不到,就不能強迫禾苗生長;事情不經過研究,不能強求成功。

    ”《論語》說: “聖人平時就把一切都準備好,隻等待時機的到來。

    ”] 怎麼知道這樣做才是正确的呢?桓範說:“三皇(神農、女娲、伏羲) 時代的特征是以道治理天下,五帝(黃帝、颛顼、帝喾、帝堯、帝舜)是用德化育天下,三王(大禹、後稷、文王)用仁義教導人民,春秋五霸卻用權術和智謀制服别的國家。

    ”[不用制度法令和刑罰就能統治的是三皇;有制度法令而沒有刑罰的是五帝;賞善誅惡,分封諸候協助天子管理國事,定期到朝廷讨論國家大事,是三王;發動戰争,訂立盟約,用信義來使天下人服從指揮,取代天子稱霸天下的就是五霸。

    文子說:“三皇最可貴的是在于天然地有道德;三王崇尚的是仁義;而霸者卻不得不用理論、法則進行統治。

    大道淡薄後,統治者隻好動用智謀;缺乏德行後,就隻好加強法制;情況不明的統治者就隻能動用間諜偵探了。

    ”建立統治一個國家,所采取的政治策略差别就是如此之大。

    ] 五帝以前的事已太久遠,經傳上也沒有記載,唯有“王道”和“霸道” 盛傳于今,隻好用它們的利弊得失作為我們讨論古往今來治國的經驗教訓了。

    [秦漢兩朝的帝王所推行的是“霸道”,所以不能把他們的仁德放在主要的地位上來讨論。

    ] 夫王道之治,先除人害,而足其衣食。

     [論曰:“五畝之宅,樹之以桑,匹婦蠶之,年五十者,可以衣帛矣。

    百畝之田,數口之家,耕稼修理,可以無饑矣。

    雞豚狗彘之畜,不失其時,老者可以食肉矣。

    夫上無貪欲之求,下無奢淫之人,藉稅省少而徭役不繁,其仕者,食祿而已不與人争利焉。

    是以産業均而貧富不能相懸也。

    ”] 然後教以禮儀。

     [故明王審已正統,慎乃在位。

    官室輿服不逾禮制,九女正序于内,三公分職于外。

    制井田以齊之,設諸候以牧之,使饒不溢侈,少不匮乏,然後申以辟雍之化,示以揖讓之容,是以和氣四塞,禍亂不生,此聖王之教也。

    ] 而威以刑誅,使知好惡去就。

     [虞帝先命禹平水土,後稷播植百谷,契班五教,臯陶修刑,故天下太平也。

    ] 是故大化四湊,天下安樂,此王者之術。

     [王者,父天母地,調和陰陽,順四時而理五行,養黎元而育群生,故王之為言往也。

    蓋言其惠澤,優遊善養潤天下,天下歸往之,故日王也。

    ] 【譯文】 王道的統治,是先鏟除禍害人民的社會惡勢力,讓人民豐衣足食。

     [《論語》說:“五畝大小的宅第,種上桑樹,養上蠶,一個女子養蠶,就可以供五十人穿衣了。

    數口之家耕種百畝之田,就不會挨餓了。

    飼養六畜,老人也可以吃到肉了。

    上層的官吏不貪求,下層的民衆不奢侈,苛捐雜稅少,徭役也不繁重,當官的隻不過是拿薪水罷了,不要去與老百姓争奪利益。

    這樣一來,各行各業收入均衡,貧富也就不會差距太大了。

    ” 經濟狀況得到保證後,就應該進行文明禮貌。

    倫理道德的教育了。

     [因此英明的國王經常反省自己是否堅持了正确的政治路線,謹慎地鞏固統治地位。

    宮室輿服不超過規定,三宮六院主内,三公主外。

    按井田制統籌農事,讓諸候來協助管理民衆,豐收時不驕奢,欠收時也不感到匮乏,然後設立學校推行教育,為人民大衆做出謙恭禮讓的榜樣,這就可以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