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君德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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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誣陷富人入獄緻死,沒收其财産中飽私囊。

    徐璜的侄兒徐宣,求婚下邳李家不允,便設法出任下邳縣令,率吏卒入李宅搶走其姑娘,踐踏之後用箭活活射死,埋在官衙之内。

    不巧徐宣的上司黃浮是個清官,接到訴狀,馬上将徐宣收監。

    他深知徐家權勢熏天,不顧僚屬勸阻,毅然說道:“徐宣這樣的國賊,非殺不可!即使我因此而死,也心甘情願!” 随即以法處死了徐宣。

    宦官徐璜豈肯甘休,找到桓帝大洩私忿。

    桓帝隻信宦官的話,下令将黃浮革職判刑。

    這哪裡還有是非和公理?在桓帝的縱容下,宦官的氣焰更加嚣張了。

     自從宦官專權後,除了以暴發戶的貪殘肆意掠奪外,還廣樹黨羽,安插親信,正常的選官和升遷被破壞了。

    子弟為官,拿錢買官,人情送官,賣官鬻爵,賄賂公行。

    讀書人拿不出巨款行賄宦官,進身無門,個人前途和國家命運交織在一起,同樣渺茫,同樣凋蔽,這就成了他們反抗宦官勢力的原動力。

     無權無勢的大學生,他們的武器就是口誅筆伐,依靠輿論抨擊時弊,褒貶人物。

    宦官也不示弱:你說我是小人,我也不承認你是君子。

    孔子不是說“君子群而不黨”嗎?那你們就是“黨人”。

    雙方攻評,營壘分明,展開了激烈的鬥争。

     宦官有桓帝撐腰,作惡如故,橫行無忌。

    大将皇甫規平定羌人論功當封。

     宦官徐磺乘機勒索賄賂,被斷然拒絕。

    宦官便誣陷他不是打敗羌人,而是拿錢讓羌人投降,假冒軍功,下獄論罪。

    皇甫規理直氣壯:“說我拿錢誘羌人投降,如用私錢,我家中哪有那麼多錢?如用公款,帳簿上哪一筆錢花在什麼地方,就請查去!”結果查無實據,一些大巨和太學生三百多人跑到宮門前喊冤示威。

    鬧得漢桓帝滿肚子不高興。

     公元159年,一向敢與宦官硬鬥的司隸校尉李膺轉仕河南尹。

    一個叫羊元群的郡守回到家鄉。

    李膺發現他貪髒尤甚,不但攜回大批金銀财寶,甚至連郡府廁所的花窗都被他卸下帶回。

    李膺上書朝廷,認為應嚴加制裁。

    誰知此人向宮中宦官行路,不但安然無事,李膺反以誣陷之罪,給革了職,判了刑。

    由于陳蕃等大臣的營救,李膺才好歹官複原職,但此人梗直的脾氣頑固得很,不久又依法處決了宦官張讓的弟弟張朔和宦官的死黨張成的兒子(張成從朝中得知要頒布大赦令,就教唆兒子趁機殺人,然後揚長而去。

    沒想到李膺不管那一套,不顧一切地處死了犯人)。

    于是宦官看準了機會,候覽叫張成的門徒上書皇帝,誣告李膺收買太學生,互相串連,結成死黨,诽謗朝廷,制造動亂.. 漢桓帝平時時這些動不動好指手劃腳評議國是的學生們就看不順眼,這下可讓他有了把柄,于是下诏在全國各地通輯、追捕敢于反抗宦官的讀書人。

     恐怖氣氛籠罩全國,官吏趁機瞎抓濫捕,一個州郡被捕“黨人”多達百人。

     李膺等人看到這種局面,在獄中謊供許多宦官也是同黨。

    宦官們怕引火燒身,隻好勸說桓帝赦免“黨人”,不再治罪,但“禁锢”終身,永遠不能當官。

     曆史上有名的“黨锢之禍”是由桓帝開其端,靈帝時演變為大屠殺的。

     漢靈帝即位時才12歲,由桓帝的皇後窦太後臨朝稱制。

    太後之父窦武為大将軍,手執權柄。

    窦武雖以外戚掌權,但他為人清正,忌恨宦官濁亂朝延,值此新帝即位,他想有所作為,整頓朝綱。

    他的這一想法與陳否不謀而合。

     于是兩人設計鏟除宦官勢力,因謀事不慎,消息走露,反而被曹節、王甫、候覽等号稱“十常侍”的宦官集團逐一捕殺,同時被誅殺滅族的朝臣甚衆,被罷官回家的遍布全國。

    宦官在宮廷鬥争中大獲全勝,一下子有17人封侯,他們眉飛色舞,彈冠相慶。

    可對回到地方上的官吏始終不放心,因為讀書人把這些失敗的官僚當做英雄、領袖,聯合起來抨擊宦官,互相激勵,鬧得沸沸揚揚,與朝中的宦官成了死對頭。

    宦官們一方面讓靈帝每次下诏重申“黨人”之罪;另一方面加緊制造借口,對“黨人”這狠心頭之刺,必欲拔之而後快。

     建甯二年(169年),被譽為“八及”(令人景仰的人)之一的張儉擔任山陽郡(今山東巨野南)的東部督郵(郡守的輔佐官,掌督察所領縣違法之事),宦官候覽的家正在他的管區年。

    這一年候覽喪母還家,不但為其母大起墳瑩,而且預先為自己建造壽冢,規模宏大,殿堂高聳,因此毀人住宅,掘人墳園,奪人妻女,罪惡滔天。

    此外還先後建造住宅16處,雕梁畫棟,摟閣相連,象皇宮一樣富麗堂皇。

    這在當時也是為封建王法所不允許的。

    張儉依法上奏朝廷,請求嚴懲候覽。

    候在宮中截扣了奏章。

    張儉一怒之下,派人平毀了候家的墳瑩,沒收了候家的資産,又把候家平日殺害百姓、奪人田宅之事寫了一份奏章送往京城,不料奏章又落入候覽手中。

    他把張儉恨透了,唆使一個與張儉有私仇的小人,上書誣告張與同鄉24人結成朋黨圖謀不軌。

     奏章這次很快就到了靈帝那裡,宦官曹節也趁機把上次禁锢的黨人李膺、杜密等人牽連進去請求靈帝懲治天下所有的“鈎黨”。

    漢靈帝這時才14歲,什麼也不懂,仰着臉問曹節:“什麼是鈎黨啊?”曹節說:“鈎黨就是黨人。

    ” “黨人做了什麼事一定要殺啊?”曹節回答:“他們聚在一起想圖謀不軌。

    ” 靈帝又問:“什麼是不軌呀?”曹節說:“不軌就是要把皇帝推翻。

    ”靈帝想了想,就胡裡胡塗同意了。

     逮捕黨人的诏書一下,各地的宦官死黨就聞風而動,監獄為之暴滿。

    李膺的朋友勸他快逃,李膺坦然地說:“我已經6O多歲了,生死有命,還逃到哪兒去呢?”自己昂頭走進了監獄,被拷打緻死,全家被流放。

    凡是天下有名氣的官員和儒士,統統被宦官說鹹是黨人,殺的殺,關的關。

    有些人趁機公報私仇,陷害對方;有的官吏為邀功,故意搞擴大化..被流放,處死,免官禁锢的又有六七百,太學生被捕的也有一千多人,整個國家成了豺狼橫行的恐怖世界。

     趕走了“不識趣”的官僚士大夫,漢靈帝感到耳根清靜了,他可以縱情享樂,恣意斂财了。

    宦官們不但不會勸阻,還會幫他出主意,想辦法,聲色犬馬,花樣翻新,一門心思讓他玩得舒舒服服。

     奴才們也喜歡這樣的主子,隻要你讓他享樂,你任人唯親也好,貪污受賄也好,草菅人命也好,他一概不管。

    萬一被人揪住了尾巴,他還會護着你呢。

    主縱奴惡,宦官及其黨徒可把天下害苦了。

    宦官王甫的養子王吉29歲就出任沛國相,判案标新立異,要是窮人生了子女無力撫養,就把父母雙雙殺掉。

    凡被他處死的人,都分裂屍體陳列車上,标明“罪狀”,巡遊各縣示衆。

     夏天即使屍體腐爛了,也要用繩子把屍骨穿起來,不遊遍沛國全境不罷休。

     他當了5年官,就殺了一萬多人。

     漢靈帝使國家徹底毀滅的最“傑出”的一招就是明碼标價賣官斂财。

     漢靈帝出身于亭侯之家,與富有天下的皇帝相比,也曾經過了一段“窮苦”生活,所以怕窮之餘,就對金錢産生了一種特殊的嗜好。

    放在國庫裡的錢他覺得不牢靠,非要攥在自己手心裡不可。

    他的母親董太後也是出名的财迷,自從兒子鹹了皇帝,她不放過任何發财的機會。

    她讓漢靈帝派出大批宦官到各地去搜括金銀财寶,直接用車給她運回宮中。

    後來看油水榨得差不多了,又給靈帝出了一個主意:公開标價賣官。

     光和元年(178年),官職交易所在西邸開張了。

    價碼是郡守級賣二千萬,縣令級四百萬。

    明碼标價,童叟無欺。

    買賣做得還很靈活,有錢交現款,無錢可賒欠,到任後再加倍償還。

    肥瘦不同的官職,還可讨價還價。

    開市大吉,生意興隆,漢靈帝母子倆笑逐顔開。

    買官的人也不會吃虧,到任之後,隻要狠狠搜括即可,隻是苦了老百姓。

    漢靈帝他們才不管呢,他見買賣适銷對路,急忙擴大經營:朝中三公,一千萬一個,九卿五百萬,如果屬于按資曆本該提升的,出半價即可。

    後來連禁衛軍也上了市。

    除了皇帝之外,什麼官都可以買到。

     賣官的“國策”後來發展到官員調動、秀才授職,都得到西邸講價交錢後,才能走馬上任。

    有些正直清廉的,請求不再當官,卻被強迫派遣。

    新任巨鹿郡太守司馬直,因清廉有名,特别減價三百萬。

    接到诏書後,司馬直憤然說:“當官是為民作主,現在反而要盤剝百姓以滿足上司的私欲,于心何忍?”他請病假,不準。

    上任途中寫了一篇批評時政的奏章,然後服毒自殺。

     漢靈帝用這種辦法搞來的錢财怕得而複失,把一部分存放在宦官親信的家裡,一部分拿回老家變成不動産。

    這些亡國昏君,總以為國亡之後家尚可保,總要移國就家,準備亡國後回家好好享受去也。

     國家到了這步田地,神仙也回天乏為了。

    當時有一首民謠曰:“發如韭,剪複生。

    頭如雞,割複鳴。

    吏不必可畏,小民從來不可輕。

    ”這已經直言不諱的表達了天下蒼生“與日同亡”的誓死決心。

     席卷全國的黃巾大起義終于暴發了! 自炎精不競,字縣分崩,曹孟德挾天子而令諸候,劉玄德憑蜀漢之阻,孫仲謀負江淮之固,三分天下,鼎足而立,皆肇開王業,光啟霸圖。

    三方之君,敦有優劣? 虞南曰:“曹公兵機智算,殆難與敵,故能肇迹開基,居中作相,實有英雄之才矣!然谲詭不常,雄猜多忌,至于殺伏後,鸩荀彧,誅孔融,戮崔琰,婁生斃于一言,桓劭勞于下拜。

    棄德任刑,其虐已甚,坐論西伯,實非其人。

    許邵所謂‘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斯言為當。

     “劉公待劉璋以賓禮,委諸葛而不疑,人君之德,于斯為美。

    彼孔明者,命世之奇才,伊、呂之俦匹。

    臣主同心,魚水為譬,但以國小兵弱,鬥絕一隅,支對二方,抗衡上國。

    若使與曹公易地而處,騁其長算,肆關、張之武,盡諸葛之文,則霸王之業成矣。

     “孫主因厥兄之資,用前朝之佐,介以天險,僅得自存,比于二人,理弗能逮。

    ” [陳壽雲:“劉備機權幹略,不逮魏武,所以基字亦狹。

    ”張輔曰:“何為其然?夫撥亂之主,當先以收相獲将為本,一身善戰不足恃也。

    諸葛孔明達禮知變,殆王佐之才。

    玄德無強盛之勢而令委質,關侯、張飛皆人傑也,服而使之。

    夫明暗不相為用,能否不相為使。

    武帝雖處安強,不為之用也,況在危急之間乎?若令玄德據有中州,将與周室比隆,豈徒二傑而已。

    ” 魏帝問吳使趙咨曰:“吳王何等主也?”咨曰:“聰、明、仁、知、雄、略之主也。

    ”帝問其狀,咨對曰:“納魯肅于凡品,是其聰也;拔呂蒙于行陣,是其明也;獲于禁而不害,是其仁也;取荊州兵不血刃,是其智也;據三州虎視天下,是其雄也;屈身于陛下,是其略也。

    ” 孫策瘡甚,呼弟權曰:“舉江東之衆,決機于雨陣之間,與天下争衡,卿不如我;舉賢任能,各盡其才,以保江東,我不如卿。

    ”陳壽雲:“孫權屈身忍辱,任才尚計,有勾踐之奇。

    人之傑也。

    故能自擅江表成鼎峙之業也。

    ”] 【譯文】 自從漢室衰落,天下分崩,曹操(字孟德)挾天子以令諸候,劉備(字玄德)憑蜀地險要,孫權(字仲謀)靠江淮堅固,三分天下,成鼎立之勢。

     這三個人都開創了帝王基業,建立了霸主宏圖。

    三人誰優誰劣? 虞世南說:“曹操的軍事謀略,幾乎元人能比,所以他能打下建國的基礎。

    雖身居朝廷相位,實懷雄才大略。

    然而他谲秘詭詐,心性反常,疑心重,忌諱多,所以他殺害了伏皇後家族數百人;因意見不合便毒死他的謀士荀或;因嫉恨不與之合作的孔融,便将其殺害;崔琰儀表堂堂,曾作為曹操的替身接見匈奴使者,事後他又覺得沒面子,也被他殺害;婁生隻因為說錯一句話就被他砍頭;桓劭已經自首,跪下求饒,他說:‘隻要長跪不起,就可饒你不死。

    ’最後還是被殺。

    不講仁德,隻用刑戳,可見他暴虐極了。

    然而他閑談時好自比周文王,實際根本不是。

    汝南名士許劭給他的評價是:‘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這話說得非常恰當。

     “劉備對四川的太守劉璋能以禮相待,委任諸葛亮為軍師從不懷疑,做君王的,這是最好的仁德表現。

    孔明是舉世聞名的奇才,可與輔佐成湯的伊尹、武王的呂望相比。

    君臣同心,如魚得水。

    隻因國小兵弱,蜷縮在閉塞的蜀地,要同時分心對付魏、吳,與大國抗衡,顯得力不從心。

    假如與曹操易地而處,使劉備的遠大計謀得以施展,使關羽、張飛的英武得以發揮,把諸葛亮的才能全部用上,那麼,他的霸主之業必然成功。

     “孫權在其兄孫策奠定的基礎上,任用前朝的文武百官,憑借長江天險,僅能自保而已,比起前二人來,就有所不及了。

    ” [修《三國志》的陳壽說:“劉備的智謀才幹,比不上曹操,所以開拓的區域也較狹窄。

    ”晉朝的清官張輔說:“為什麼會這樣呢?因為撥亂反正的國王,首要的、根本的是要得到好的将相,僅憑自身一人英勇善戰是不行的。

     諸葛亮精通禮義,了解風雲變幻,算的上是輔佐一統天下的帝王之才。

    劉備沒有強大的實力,卻能讓他鞠躬盡瘁;關羽、張飛都是豪傑,卻能讓他們忠心耿耿為他效力,這說明劉備有獨特的本領。

    人與人相處的原則是:光明正大的和陰險奸詐的不會互相配合,才能出衆的和平庸愚蠢的不能互相合作。

     曹操即使在安全強盛之時,這些人也不會為他效力,更何況在危難之際呢。

     假如讓劉備擁有中原,他開創的基業将會與周王朝媲美,怎會僅僅得一個‘二傑’(指劉與曹)的稱号呢。

    ” 曹丕問吳國的使者趙咨:“吳王是怎樣的一位君主?”趙咨回答說:“是一位聰睿、明達、仁慈、智慧、雄毅、英略的君主。

    ”曹操問他有何具體表現,趙咨解釋道:‘魯肅出身貧寒,他能起用,證明他的聰睿;呂蒙是一普通士兵,他能提撥,證明他的明達;收留了你們的大将于禁而不加害,證明他的仁慈;攻占了荊州,但沒有發生激戰,證明他的智慧;占據三州,虎視天下,證明他的雄毅;委屈求全,敬奉陛下,證明他的英略。

    ” 孫策中箭受傷調養的時候,把弟弟孫權叫到床前說:“統率江東的千軍萬馬,在箭矢如雨的戰場上,當機立斷,與天下争雄,你不如我;舉賢任能,各盡其才,以保江東,我不如你。

    ” 陳壽說:“孫權屈身忍辱,任用人才,崇尚計謀,象勾踐一樣奇異,确是人中豪傑,所以他才能獨據江淮,成就三分鼎立的霸業。

    ”] 晉宣帝雄謀妙算,諸葛亮冠世奇才,誰為優劣? 虞南曰:“宣帝起自書生,參佐帝業,濟世危難,克清王道,文武之略,實有可稱,而多仗陰謀,弗由仁義,猜忍詭伏,盈諸襟抱。

    至如示謬言于李勝,委鞠獄于何晏,愧心負理,君子不為。

    以此僞情,行之萬物,若使力均勢敵,俱會中原,以仲達之奸謀,當孔明之節制,恐非侍也。

    ” [吳張微《默記》論諸葛亮、司馬宣王二相優劣曰:“漢朝傾覆,天下分崩,二公并遭值際會,托身明主。

    孔明起蜀漢之地,蹈一州之土,方之大國,蓋有九分之一也。

    提步卒數萬,長驅祁山,慨然有飲馬河洛之志;仲達據天下十倍之地,仗兼并之衆,據牢城,擁精銳,無擒敵之意,務自保而已。

    使彼孔明若此而不亡,則涼、雍不解甲,中國不釋鞍,勝負之勢亦已決矣。

    方之司馬,不亦優乎?”] 【譯文】 晉宣帝司馬懿老謀深算,諸葛亮蓋世奇才,哪一個更高明? 虞世南說:“司馬懿出身于世代儒家,參與建立魏國的政制,在世事危難之際能有所救助,清理朝綱,文才武略,實有可稱道的一面。

    然而這人好玩弄陰謀,做事不講仁義,猜疑妒忌,詭計多端。

    譬如他為讓魏明帝自取滅亡,故意裝病,河南尹李勝離京赴任前去看他,他故意說胡話,裝得命在旦夕,使曹爽放松了警惕;他把何宴等人下獄後,任由獄吏審訊拷打,最後連誅三族。

    象這類傷天害理昧良心的事,正人君子是做不出來的。

    用這種虛情假義對待一切事物,倘若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到中原地帶去會戰,以他的奸謀來對孔明的統帥有方,恐怕就不是對手了。

    ” [東吳時的張微在《默記》中談論到司馬懿和諸葛亮二人的憂劣時說:“漢朝滅亡,天下三分,這二人同時生活在風雲際會的時代,投靠了一方之主。

     孔明從蜀漢開始活動,地盤隻有一個州,與大國相比,隻占九分之一,指揮着數萬軍隊,長馳于祁山一帶,意氣奮發,大有飲馬河、洛的壯志。

    司馬懿擁有天下十倍之地,仗着兼并的大軍,城壘堅固,部隊精銳,不敢斬将擒敵,卻隻能自保而已。

    假如孔明不是死于五丈原,涼州、雍州(今陝甘甯一帶)的軍隊和武器裝備還在,戰争繼續下去,誰勝誰負很明白。

    比起司馬懿來,孔明不是更高明嗎?”] 或曰:“晉景、文兄弟敦賢?”[魏明帝崩,立養子齊王芳,遺诏使曹爽與司馬宣王輔政。

    宣王誅爽自專政。

    宣王薨,子景王名師字子元代立輔政,廢齊王芳,立高貴鄉公。

    景王薨,弟文王名昭字子上又代立輔政,殺高貴鄉公,立陳留王。

    後陳留王以魏禅,晉武帝名炎字安世即位,平吳,天下一統。

     及子惠帝立,天下大亂,五胡入中原矣。

    ] 虞南曰:“何晏稱:‘唯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太初是也。

    唯凡也故能成天下之務,司馬子元是也。

    ’故知王佐之才,著于早日。

    及誅爽之際,智略已宣,欽、儉稱兵,全軍獨克,此足見其英圖也。

    雖道盛三分,而終身北面,威名振主而臣節不虧,侯服歸全,于斯為美。

    太祖嗣興,克甯禍亂,南定淮海,西平庸蜀,役不逾時,厥功為重。

    及高貴纂曆,聰明夙智,不能竭忠協贊,拟迹伊周,遂乃僞謗士顔,委罪成濟,自贻逆節,終享惡名,斯言之玷,不可磨也。

    ” [幹寶《晉總論》曰:“昔漢宣帝以雄才碩量,應運而仕。

    值魏太祖創業之初,籌畫軍國,嘉謀屢中,遂服輿珍,弛驅三世。

    性深阻有城府而能寬綽以容納,行任數以禦物而知人善采拔。

    故能西擒孟達,東舉公孫淵,内夷曹爽,外襲王陵,屢拒諸葛亮節制之兵,而東支吳人輔車之勢。

    于是百姓與能,大象始構矣。

    世宗承基,太祖繼業,玄、豐亂年,欽、誕寇外,潛謀雖密而在機必兆,淮、浦再擾而許、洛不震,成黜異圖,用光前烈。

    然後推毅鐘、鄧,長驅庸蜀。

    三關電掃,劉禅入臣。

    天符人事,於是信矣。

    始當非常之禮,終受備物之錫。

    至于世祖,遂享皇極,仁以厚下,儉以節用,和而不弛,寬而能斷。

    故人詠維新,四海悅勸矣。

    泛舟三峽,介馬桂陽,役不二時,江湘來同。

    夷吳、蜀之壘垣,通二方之險塞。

    太康之中,天下書同文,車同軌。

     雖太平未洽,亦足以。

    明吏奉其法,人樂其生,百代之一時也。

    武皇既崩,山陵未幹,而楊駿被誅,母後廢黜,朝士舊臣,夷滅者數十族。

    尋以二公、楚王之變,宗子無維城之助,而閱伯實沉之隙歲構。

    師尹無具瞻之貴,而颠墜戮辱之禍日有。

    方嶽無鈞石之鎮,關門無結草之固。

    李辰石冰傾之放荊、揚,劉淵王彌撓之于青、冀。

    二十餘年而河、洛為墟,戎、羯稱制,二帝失尊,山陵無所。

    何哉?樹立失權,托附非才,四維不張,而苟且之政多也。

     故觀阮籍之行而覺禮教崩弛之所由,察庾純、賈充之事而見師尹之多僻,思郭欽之謀而悟夷狄之有畔,核傅鹹之奏、《錢神》之論而睹寵賂之彰。

    民風國勢如此,雖以中庸之才,守文之主治之,辛有。

    ——必見之于祭祀,季劄必得之于樂聲,範燮必為之請死,賈誼必為之痛哭,又況我惠帝以蕩蕩之德而臨之哉?淳耀之烈未渝,故大命重集于中宗元皇帝也。

    ] 【譯文】 西晉前夕的景王司馬師和他的弟弟文王司馬昭,哪個比較賢明? [魏明帝曹睿駕崩,立養子齊王曹芳,托咐曹爽與司馬懿輔佐曹芳。

    司馬懿殺了曹爽,大權獨攬。

    曹芳在位三年,司馬懿死,兒子司馬師(字子元) 被封為景王輔政,廢除曹芳,立曹丕的孫子曹髦。

    司馬師死後,他的弟弟司馬昭(字子上)被封為文王,又代其兄輔政,殺了曹髦,立曹操的孫子曹奂。

     後來曹奂也被廢除,封為陳留王,他讓位給司馬炎(字安世)晉武帝,從此進入西晉時期。

    司馬炎稱帝即位後,滅了東吳,統一了天下。

    到了晉惠帝即位,天下大亂,開始了五胡人主中原的大動蕩時代。

    ] 虞世南對司馬昭兄弟的評價是:何晏說:“唯有深邃,才能領悟胸懷天下的含義——夏侯玄(字太初)就是這樣的人;唯有機謀,才能成就天下的重任——司馬師就是這樣的人。

    ”由此可知,有将相之才的人,在青少年時期就要表現出來。

    在司馬懿誅滅曹爽的時候,司馬師鎮靜如常,其智慧謀略已很明顯了。

    揚州都督毋丘儉和刺史文欽舉兵讨伐他的時候,被他打得全軍覆沒,由此可以看出他的英雄氣概。

    雖然他在謀略上勝人三分,但他能忠心保衛王室;雖然威名震主,但為人臣子的名節無可指責;權勢顯赫但能善始善終。

    這就很值得贊美了。

     他的弟弟司馬昭繼承了大将軍的權柄以後,鎮壓了揚州都督諸葛誕讨伐他的戰亂;在南方,安定了淮海一帶的局勢;在西方,消滅了劉禅沒落的蜀漢。

    司馬昭部署軍政大事不失時機,一切以建功立業為重。

    可是在曹髦即位之後,不是用其聰明才智竭力協助;想學伊尹、周公,卻诋毀有學問、有聲望的人;殺了曹髦卻把罪名推在太子的門客成濟身上,自己給後人留下大逆不道的劣迹,最終還是成了曆史的罪人。

    這就是說,一個人的污點是永遠洗不掉的。

     [幹寶的《晉總論》說:“司馬懿以雄才宏量,順應時勢,走上了仕途,正遇上曹操開始創業,使他能參與籌劃軍國大事,高明的謀略屢屢成功,終于投身于戎馬生涯,三代人馳騁疆場。

    他生性深沉多疑,有城府,但又寬松容人,能聽取别人的意見;審時度勢,處理軍務能放開手;知人善任,能采納、提拔人才,所以能西擒反複無常的孟達,平定遼東太守公孫淵的叛亂,消滅了與他同時受命輔政的曹爽,臨死前還殺了揚州都督王陵。

    屢次抵抗諸葛亮統率的大軍,還要對付東吳配合蜀軍的威脅。

    因此老百姓一緻贊揚他的才能,晉室一統天下的趨勢從司馬懿開始初步形成。

     “司馬師和司馬昭繼承了他創立的基業之後,内亂有夏候玄、李豐,外亂有毋丘儉、文欽,這兩起反對他的圖謀雖然策劃周密,還是走露了消息,都被司馬氏鎮壓了。

    江東一市雖然戰亂再起,但他們穩坐京都,一次次想推翻他們的圖謀不但都被粉碎,反而使司馬家族的基業更加鞏固。

    後來起用鄧艾、鐘會,長驅入蜀,迅速打敗了昏庸的劉禅,劉禅投降,東吳滅亡,建立了晉朝,統一了天下。

    天意人事,通過這段曆史,不得不相信。

     “司馬氏三代起初接受非同導常的委任,最後獲得軍政大權,到了司馬炎手裡,終于登上了帝王的寶座。

     “司馬炎仁德厚愛,勤儉節約,平和而不放縱,寬厚而有斷決,所以人人歌頌國家從此可以振興了。

    當時的形勢是四海歡欣,萬民擁戴,放舟三峽,馳馬桂陽,勞役不失時機,江浙都來歸順,鏟平了吳、蜀的堡壘,打通與這兩處往來的交通障礙。

    在西晉武帝太康年間,書同文,車同軌,雖說不是圓滿的太平盛世,也基本可以滿足了。

    清明的官吏奉公守法,人民群衆安居樂業,可以稱得上是百年盛世。

     “可是等到司馬炎駕崩,皇陵的土還沒有幹,國丈楊駿被殺,楊皇後被廢為庶人,朝中舊臣被誅滅的就有數十家。

    不久又發生了賈後假傳诏書讓楚王司馬玮殺害太宰司馬亮的事件,事後楚王又被賈後以擅殺大臣的罪名誅滅。

    這樣殺來殺去,導緻了一有危險,都沒有人幫助皇室子弟守護城池,而手足相殘的事卻年年發生。

    輔相沒有尊嚴,不受人敬重,被殺戮侮辱的災難卻随時都會發生。

    全國山河沒有一座可保安穩的重鎮,雄關要道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被攻破。

    先是有李特在四川起兵,很快就攻下了荊州、揚州等地,繼而劉淵在山東、河北等地擾亂,也跟着割據為王,國家開始冰消土崩。

    二十多年,河、洛地區就荒蕪成一片廢墟,西北方的胡人紛紛稱王稱霸,二代皇帝大權旁落,大好河山群龍元首。

    為什麼會落到這步田地呢?隻因為樹立的接班人權力落在朝廷命官之手,父皇臨終托附的重臣不是輔政的人才,國家的法紀不能貫徹實施,臨時湊合的政策反倒頻頻出台。

    隻要看看阮藉放浪形骸的行徑,就可知道禮教崩毀廢棄的根由;考究庾純、賈充的所作所為,就可以看出輔相的荒誕乖張;想想郭欽所出的計謀,就可以明白北方各族為什麼有機可乘;細看傅鹹的奏章和魯褒的《錢神論》,就可以知道行賄受賄、買官邀寵的明目張膽。

    民風國勢到了這步田地,即便有中庸之才的将相,堅持禮義之治的君王,來治理這樣的國家,也無法使之起死回生了。

    即便僥幸出現這種奇迹,也隻能在祭祀祖廟的時候看到,在季劄聽音樂論興亡的時候見到,範燮也要為之請死,賈誼必然為之痛哭了!更何況讓一個白癡晉惠帝司馬衷去面對這樣的局勢妮!然而司馬家族的耀眼的餘焰還沒有熄滅,所以艱巨的使命又落在了東晉元帝司馬睿的身上。

    ”] 【按語】 封建社會國家最高領導人的産生,因為其政治機制的桎梏,既不可能象議會制那樣去選舉,也不可能象多黨制那樣去競争,而隻能在一個極其有限的圈子裡——皇室子孫中選擇,而且必須遵循老祖宗數千年不變的規矩: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

    可是這一原則執行起來往往變數很多,比方說,前任皇帝常常以遺诏的形式把他的寵姬或愛子欽定為接班人;或者皇帝斷子絕孫了,就隻能從遠房同宗中找繼承人;抑或是皇室衰微,朝綱被一權臣把持,那個實已虛設的兒皇帝就不得不退位——美其名曰“禅讓”。

    這樣一來,國家興亡,百姓苦樂就不是取決于什麼政治體制,而是決定于情節各各不同的争權鬧劇了。

     西晉末年的晉惠帝就是一個很典型的例子。

     晉惠帝司馬衷是晉武帝司馬炎的次子。

    他從小生在宮中,過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生活,又不好讀書,十幾歲還不識字,隻知尋歡作樂,别的什麼事情也不問,什麼都不懂,蠢得象豬一樣。

    有一次司馬衷在禦花園玩,聽到一片蛤蟆叫聲,他問侍從:“此鳴者為官乎,為私乎?”侍從聽了捧腹大笑,其中有個機靈的答道:“在官地為官,在私地為私。

    ”又有一次,天下遭災,百姓俄死不少,司馬衷自作聰明地說:“他們為什麼不吃肉末粥?” 太子胡塗到如此程度,怎麼能處理國家大事?不少大臣為此憂慮,晉武帝也不是不知道。

    盡管如此,司馬衷還是當了皇帝。

    究其實,根源還在當時統治階級内部的切身利益。

    看看這類曆史故事,你就可以知道,不管封建統治階級口頭上說得多麼漂亮,他們骨子裡是從來不把民衆、國家放在心上的。

     晉武帝司馬炎即位前,他父母在臨終時都曾拉着他的手含淚囑咐他将來一定要把皇位傳給弟弟司馬攸。

    論才論德,司馬攸都是比較理想的接班人。

     史書說他“清和平允,親賢好施,愛經籍,能屬文,善尺牍,為世所楷”。

     朝野上下,威望很高。

    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