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君德第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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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建制,光彩煥然。

    他作為斷承人遵循先祖的偉大事業,有高祖、文帝、景帝三代人的風範,象武帝這樣雄才大略的人,假如不改變‘文景之治’的謙恭儉樸以救助百姓的政策,那麼,就是《詩》《書》所稱贊過的制度又能超過漢武帝多少呢?” 由此推斷,秦皇漢武,都是創業之君,但不是守成之主。

    ] 昔周鹹以孺子繼統,而有管、蔡四國之變;漢昭幼年即位,亦有燕、蓋、上官逆亂之謀。

    成王不疑周公,漢昭委任霍光,二主孰為先後? 魏文帝曰:“周成王體聖考之休氣,禀賢妣之胎海,周召為保傅,呂望為太師。

    口能言則行人稱辭,足能履則相者導儀。

    目厭威容之美,耳飽德義之聲,所謂沈漬玄流而沐浴清風矣。

    猶有咎悔,聆二叔之謗,使周公東遷,皇天赫怒,顯明厥咎,然後乃寤。

    不亮周公之聖德,而信金膝之教言,豈不暗哉?夫漢昭父非武王,母非邑姜,養惟蓋主,相則桀、光。

    保無仁孝之質,佐無隆平之治,所謂生于深宮之中,長于婦人之手。

    然而德與性成,行與禮并,在年二七,早知夙達,發燕書之詐,亮霍光之誡。

    豈将啟金膝,信國史,而後乃寤哉?使成、昭鈞牟而立,易世而化,貿臣而治,換樂而歌,則漢不獨少,周不獨多也。

    ” [大将軍霍光及上官桀秉政,桀害光寵,欲誅之,乃詐為帝兄燕旦上書,稱光行上林稱跸等事。

    帝不信。

    ] 【譯文】 從前周成王年少登基,又有管、蔡等四國叛亂;漢昭帝八歲即位,也有燕王旦、益長公主和上官架的謀反。

    成王不懷疑周公的忠誠,昭帝委任大将軍霍光攝政。

    二人誰做得更好呢? 魏文帝曹丕認為:周成王體現了武王美善的氣質,繼承了賢母的胎教,召公為保傅,呂望為太師。

    會說話的時候,負責朝見的官員就教他辭令,能走路的時候,負責宮庭禮儀的官員就引導他學習禮節。

    所以他從小就養成了滿足于儀容要威嚴壯美、言談要合乎德義的習性。

    就是說成王是在沐浴德行的清風中長大,骨肉裡澱積着高貴的血液。

    即便如此,他還誤聽管、蔡對周公的诽謗,迫使周公率兵東征,去平定叛亂,緻使上天震怒,顯出兇兆來,然後他才皤然悔悟。

    他一直不相信周公的高尚品德,卻相信秘藏在金櫃裡周公的禱告,這不是很糊塗嗎! 而漢昭帝的情況就不一樣了。

    父親漢武帝不象武王一樣仁德,母親“拳夫人”鈎弋不象邑姜一樣賢惠,伺侯他幼年生活的是大姐蓋長公主,輔相是上官架和霍光。

    當老師的沒有仁孝的品質,作輔臣的沒有治國安邦的才能,完全可以說是出生在深官之中,成長于婦人之手。

    然而他的美德天性生成,他的品行與生俱來,在十四歲的時候,就表現出早熟和素有的明達,發現燕王劉旦誣陷霍光的書信有詐,不但不懷疑霍光,而且表揚了他的忠誠。

    昭帝不是等到開啟了類似金拒的秘密,看了史官的記錄才醒悟的啊。

    假如讓成王和昭帝壯年時執政,換個時代,換了輔臣,改變原來的文化氛圍治理國家,那麼漢昭帝可稱贊的地方不見得比周成王少。

     [大将軍霍光和上官架共同執政輔佐昭帝,上官禁妒恨霍光受寵,一心要除掉他,就以燕王的名義起草了一封僞書,誣陷霍光以帝王的儀仗檢閱羽林軍以及種種意欲謀反的行為。

    昭帝沒有相信。

    ] 或曰:“漢宣帝政事明察,其光武之侍欤?” 虞南曰:“漢宣帝起自闾閻,知人痰苦,是以留心聽政,擢用賢良,原其循名貴實,峻法嚴令,蓋流出于申、韓也。

    古語雲:圖王不成,弊猶足霸;圖霸不成,弊将如何?光武仁義,圖王之君也。

    宣帝刑名,圖霸之主也。

    今以相輩,恐非其侍。

    ” [議曰:元帝之為太子,嘗谏宣帝,以為持法太嚴。

    帝作色曰:“我漢家以霸王之道雜之,奈何純任德化,用害政乎?”雖以此言之,知其度量不遠,然寬猛之制有自來矣。

    昔高祖入秦,約法三章,秦人大悅。

    此恙緩刑之美也。

     郭嘉說曹公雲:“漢末政失于寬。

    紹以寬濟,故不攝。

    公糾之以猛而上下知制。

    ”此言嚴刑之當也。

    故《傳》曰:“政寬則民慢,慢則糾之以猛。

    猛則人殘,殘則施之以寬。

    寬以濟猛,猛以濟寬,政是以和。

    ”《書》曰:“刑罰世輕世重。

    ”《周禮》日:“刑新國用輕典,刑亂國用重典,刑平國用中典。

    ” 由此觀之,但問時代何時耳。

    嚴刑惡足小哉。

     【譯文】 有人說:“漢宣帝明察政事,難道不是漢光武一類的國君嗎?” 虞世南說:“漢宣帝在市井裡巷長大,知道民間的疾苦,所以對政務非常留心,提撥重用有才能有學識的人。

    他之所以采取嚴刑重法的政策,探究其中的原因,其根源在于法家申不害、韓非子那裡。

    古人說過:‘圖王不成,用其有弊病的權謀足以稱霸;圖霸不成,霸術中有弊病的權謀将會是什麼後果呢?隻有身敗名裂。

    ’漢光武大仁大義,是位成就王道的皇帝。

    漢宣帝以法治國,是位成就霸業的皇帝。

    将此二人相較,恐怕不能類比。

    ” [元帝在做太子時,曾向宣帝提意見,認為他執法太嚴。

    宣帝變了臉說: “我漢家向來交錯使用霸道、王道,怎麼能隻用仁德感化來危害政權呢!” 雖然從這句話可以知道宣帝的謀略不夠遠大,但是他采用或寬容或強硬的法制還是有原因的。

    從前漢高祖進入秦國,曾約法三章,秦人非常滿意。

    這是從和緩刑法的好處方面講。

    曹操的軍師郭嘉勸曹操說:“漢末的政治失敗在太寬松,袁紹卻以寬松去救偏,所以不得要領。

    你用強硬的法規來糾正,上下就會知道制度在哪裡了。

    ”這是說法制運用得當。

    《左傳》說:“政策寬松,國民就會散漫,這時就應當用猛烈的法令來糾正;太猛烈了,民衆又會變得殘忍,這時就應當再實施寬松的政策。

    用寬松來調濟猛烈,用猛烈來調濟寬松,政治才能平衡。

    ”(尚書》說:“刑罰的使用,要時輕時重,審時度勢。

    ”《周禮》說:“治理新建的國家要用輕典,治理動亂的國家要用重典,治理安定的國家要用中典。

    ” 由此看來,法治的使用,要看在什麼時候。

    時機适宜,怎麼可以輕視嚴刑峻法的作用呢!] 或曰:“漢元帝才藝溫雅,其守文之良主乎?” 虞南曰:“夫人君之才,在乎文德武功而已。

    文則經天緯地,詞令典策;武則禁暴戢兵,安人和衆,此南面之宏圖也。

    至于鼓瑟吹蕭,和聲度曲,斯乃伶官之職,豈天子之所務乎?” [議曰:元帝多才多藝,善鼓琴瑟,雖如此,非善之善也。

    何則?徐幹《中論》曰:“夫詳小事而略大道,察近物而暗遠數,自古及令,未有如此而不亂也,未有如此而不亡也。

    所謂‘詳小事、察近物’者,謂耳聰于絲竹歌謠之和,目明于雕琢彩色之章,口給于辯惠切對之詞,心通于短言小說之文,手習于射禦書數之巧也。

    所謂‘遠數、大道’者,謂仁足以覆焘群生,惠足以撫養百姓,明足以照見四方,智足以統理萬物,權足以應變無端,義足以阜生财用,威足以禁遏奸非,武足以平定禍亂,詳于聽受而審于官人,達于廢興之原,通于安危之分。

    如此,則君道畢矣。

    ” 昔魯莊多伎藝,詩人刺之。

    魯昭美容儀,有出奔之禍。

    由是言之,使人主視如離婁,聽如師曠,射如夷羿,書如史籀,可謂善于有司之職,何益于理乎! 匡衡《谏元帝改政書》曰:“受命之王,務在創業垂統,傳之無窮。

    繼體之君,必存于承宣先王之德而褒大其功。

    今陛下聖德天覆,子愛海内,然陰陽未和,好邢未禁者,殆議論者未丕揚先帝之盛功,争言制度不可用。

    臣竊恨國家釋樂成之業,而虛為此紛紛也。

    願陛下詳覽統業之事,此守文也。

    ”] 【譯文】 有人問:“漢元帝多才多藝,溫文爾雅,是保持文治的好皇帝嗎?” 虞世南說:“帝王的才華,應該表現在文德武功上。

    論文則應體察、把握自然法則,以此為指導思想來制定政策法令;論武則應制止暴亂,平息戰火,穩定社會,團結人民。

    這才是做帝王的宏圖大略。

    至于鼓瑟吹蕭,和詩譜曲,這是文人墨客、歌伎演員們的事情,做天子哪能去鑽研呢!” [漢元帝多才多藝,琴彈得很好,這并不是最大的優點。

    為什麼這樣說呢? 東漢末哲學家徐幹寫的《中論》講過:“小事情明白,大道理忽略,身邊的人事清楚,長遠的規律糊塗,自古以來沒有不因此而發生動亂,不亡國的。

     這裡所說的‘詳小事、察近物’,是指能聽出音樂、歌曲是否和諧、美妙;能鑒别書法雕刻是否漂亮、精彩;出口成章,能言善辯,對答如流;對小說詩詞心領神會;對于射擊、駕車、書法、術數很有技巧。

    所謂“遠數、大道”,是指仁慈足以覆蓋蒼生,恩惠足以托養百姓,光明足以普照四方,智慧足以統帥萬物,手中的權力足以應付變化萬端的時局,推行的義舉足以使經濟繁榮,威望足以遏止奸黨歹徒的發難,武勇足以平定暴亂。

    能夠辯别臣民們反映的情況是否實事求是,然後通過實際行動來考察他們。

    明白興廢的根源,精通安危的界線。

    能做到這些,做皇帝的素質就完備無缺了。

    ” 曆史上,反面的事例也不少。

    例如從前魯莊公能歌善舞,于是國人寫了《蔽笱》一詩來諷刺他;魯昭公善于修飾儀容,才招來逃亡晉國的禍患。

    這樣說來,做皇帝的即便視力如離婁一般銳利,聽力如師曠一般敏銳,射箭象後界一樣準确,書法象史籀一樣高明,隻能說是有專職人員的才能,對治理國家沒有一點兒好處。

     東漢丞相匡衡規谏漢元帝的《改政書》說:“接受國家權力的帝王,務必要繼往開來,創立功業,使先輩的光榮傳統流芳百世;繼承政治路線的君主,務必關心宣傳先王的功德,同時要發揚廣大。

    如今陛下的聖明賢德有上天庇佑,能愛護天下百姓,然而陰陽不和,邪惡奸詐的勢力沒有受到制止,這恐怕是由于參政議政的官吏們沒有宏揚先帝的豐功偉績,反而對制度的運用與否争辯不休。

    國家把已經取得其成果的事業放在一邊,而為那虛妄不實的空頭理論紛紛擾擾,我常常為此暗自遺恨。

    希望陛下從大局出發,好好關心總結治理國家的經驗,這才是永保文德武治的大事啊!” 或曰:“觀僞新王莽,謙恭禮讓,豈非一代之名士乎?至作相居尊,驕淫暴虐,何先後相背甚乎?” 虞南曰:“王莽天姿慘酷,詐僞人也。

    未達之前,徇名求譽;得志之後,矜能傲物。

    饬情既盡,而本質存焉。

    愎谏自高,卒不改察,海内冤酷,為光武之驅除焉。

    ” [班固曰:“王莽始起外戚,折節力行,以要名譽。

    哀成之際,勤勞國家,直道而行,動見稱述,豈所謂‘在國必聞,在家必聞,色取仁而行違之’者也?莽既非仁而有邪佞之材,又承四父世業之權,遭漢中微,國統三絕而太後壽考,為之宗主,故得肆其奸意,以成篡奪之禍。

    推此言之,亦有天時,非人力所緻。

    及其篡位,南面處非所據,颠覆之勢,險于桀、纣,而莽晏然,自謂黃、虞後出也。

    乃矜其威詐,滔天虐人,是以海内嚣然,喪其樂生之心,内外怨恨,遠近俱發,城池不守,支體分裂,遂今天下城邑為墟,自《書》《傳》所載,亂臣賊子,無道之人,未有如莽之甚者也。

    紫色蛙聲,餘分潤位,為聖王之驅除雲。

    ” 吳王孫權論呂蒙曰:“子明少時孤謂不辭劇易,果敢有膽而已。

    長大學問開益,籌略奇至可以次于公瑾,圖取關羽勝于子敬。

    子敬答孤書雲:‘帝王之起,皆在有掃除。

    羽不足忌。

    ’此子敬内不能辦而外為大言耳。

    孤亦恕之,不苟責也。

    ” 此驅除之意也。

    ] 【譯文】 有人問:“建立過僞政權,改國号為新的王莽,起初謙恭禮讓,難道不是曾被稱作一代名士嗎?等到他當了皇帝後,居尊傲慢,荒淫殘暴,為會麼前後判若兩人呢?” 虞世南說:“王莽是一個生性慘酷、奸詐、虛僞的人。

    沒有發達的時候,沽名釣譽;權力搞到手之後,稱能據傲,目中無人。

    僞裝的畫皮一旦撕掉,天生的真面目就暴露出來了。

    他不聽規勸,自高自大,至死不知悔悟,四海冤獄重重,怨聲載道,最終還是做了漢光武帝劉秀掃清道路的垃圾。

    ” [班固說:“王莽出身于皇親國舅,最初纡尊屈貴,身體力行,企圖沽名釣譽。

    當他在漢成帝、漢哀帝在位輔政的時候,勤勤懇懇,為人處事正直謙恭,處處被人稱道,莫非他就是孔子所說的‘在國有名,在家有譽,口頭上仁義厚道,行動上背道而馳’的僞君子嗎?然而王莽本質上是一個邪惡不仁卻有谄媚取悅、虛僞奸詐之術的人,加之四位叔父王鳳、王商等都是世代權臣,他憑借父輩的勢力,又趕上漢室正處在衰敗之際,皇位三次虛設,而王太後壽命又長,長期作為他的靠山,使他能玩弄奸詐權術,最終釀成了奪位篡權的災禍。

    由此推論,王莽篡位也是天意,不是單憑個人奸詐所能做到的。

     “王莽一旦篡奪了政權,南面稱王之後,居于不該他占據的地位,被推翻的趨勢比夏桀、纣王還要險惡,然而王莽卻能若無其事地自命黃帝、虞舜再世。

    他依仗其威勢和詭詐,無法元天,茶毒生靈,因此全國嘩然,百姓沒有了生活的樂趣,朝野怨恨,衆叛親離,四處舉事,各地城池失守,國家分崩離析,緻使全國的城鎮變成了廢墟。

    有史以來,所造成的災難沒有比得上王莽的了。

    色穢聲淫,氣數短命之輩,據說向來就是準備好要給賢明的帝王掃清道路當垃圾的。

    ” 孫權在談到呂蒙時說:“呂蒙年輕的時候,我說他隻不過是不辭繁難,果敢有為罷了。

    長大以後有了學問,長了智慧,謀略奇至,僅次于周瑜,策劃徹底打敗關羽的麥城之戰,勝過魯肅。

    魯子敬給我的奏章說:‘帝王興起之際,都要有所驅除。

    除去關羽無需顧忌。

    ’這是魯肅對内不能辦事,對外說大活罷了。

    我也原諒他,沒有随意責怪他。

    ”] 【按語】 贈君一法決狐疑,不用鑽龜與祝蓄。

     試玉要燒三日滿,辨材須待七年期。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向使當初身便死,一生真僞複誰知? 白居易的這首有名的七律,說出了一個真理:隻有經過時間的考驗,才能給一個人棺蓋論定,否則就會把周公當成篡權者,把王莽當作謙恭的正人君子了。

     相傳,劉邦斬白蛇時,蛇曾對劉邦說:“你将廣有天下,貴為天子。

    但我決心跟你作對。

    你斬我頭,我鬧你頭;你斬我尾,我鬧你尾。

    ”劉邦想了想,就把它攔腰斬斷。

    結果,大漢帝國的江山一頭一尾都沒有出亂子,而從中間橫插進一個為時17年的新朝。

    傳說這個短命王朝的在位者王莽,就是那條白蛇轉世。

     王莽長相口大下巴短,眼球突出,兩眼血紅,聲音粗大沙啞。

    他雖身高馬大,卻愛穿高跟鞋,戴高帽子,挺胸昂首,遠遠地向下看左右兩邊。

    當時有個會相面的宦官說王莽“眼睛象貓頭鷹,嘴巴象老虎,所以能吃人,将來也要被人吃掉”。

    王莽聽到後,殺了這個人,以後經常用雲母屏風遮掩自己,不是親近的人不讓人看見他。

     王莽是漢元帝皇後王緻君的侄子。

    他父親王曼死得早,未能封候,而他祖父、伯父、叔父八人都是列侯。

    因此,他的堂兄弟都依仗父輩的權勢,過着奢靡的生活,争相以聲色犬馬誇宮鬥勝,而他卻孤苦伶仃,生活貧窮。

    然而他并來因此而垂頭喪氣,相反從小養成了折節求名、匿情釣譽的本事。

    長大後,為了讓伯父大将軍王風提拔自己,王鳳病重時,他主動悉心照料,親自嘗藥,故意弄得一連幾個月蓬頭垢面,衣不解帶。

    王鳳果然被他的孝心打動,臨死時請太後和成帝關照他,使他當上了黃門郎、射聲校尉。

     他對其他叔父也很孝順,同時百般殷勤地結交當世英豪,這些人都在皇帝面前說他的好話,他的官也越做越大,然而他官越大,地位越高,幹事就越謹慎,待人也越謙虛。

    他還把皇帝賞賜的車馬衣物都送給賓客,甚至賣掉自己的财産赈濟窮人,家中一件多餘的東西都不要,以至不少名士投奔他,朝中權臣都願意和他交往。

    當權的人稱贊他,說客遊士到處宣傳他,此時他的名聲甚至超過了他的幾個叔父。

     王莽善于臉不紅心不跳地弄虛作假。

    公元前8年,王莽的叔父大司馬王根在重病中推薦王莽代替自己做大司馬。

    成帝接受了王根的意見。

    他更加克已奉公,以身作則,提倡儉樸,反對高官們驕奢淫仗的生活作風,常常把自己封邑裡的租稅收入全部分給下層官吏和窮苦的讀書人。

    他母親患病,公卿列候的夫人前來探視,王莽的夫人到大門外迎接,客人們看她穿得那麼寒酸,還以為是王莽家的粗使女仆,後來得知是王夫人時,貴婦們一個個驚得發呆,都誇王莽是個清正廉潔的人。

     就在王莽為自己精心包裝的時候,漢成帝卻正在溫柔鄉中與飛燕姐姐和合德妹妹恣意縱欲,全部朝政幾乎都落入了王莽手中。

    成帝得意他說:“漢武帝好神仙,求白雲鄉;我終老在這‘溫柔鄉’足矣。

    ”可惜好景不長,沒多久他就喪生在了這‘溫柔鄉’。

    哀帝即位後,外戚丁、傅兩家的勢力潮水般的湧入朝廷,王莽的仕途出現了波折,他采取韬晦之術,上書辭職,退居新野,閉門讀書,俟機東山再起。

    一次,他的兒子殺了一名家奴,王莽大發雷霆,要他兒子自殺償命。

    在那混亂的世道,人們對王莽的舉動充滿好感,奉為楷模。

    王莽在新野三年,上書為他嗚不平、要他重返朝綱的官吏就有一百多人。

    在輿論的壓力下,他又回到了京城。

    這時荒淫無度的哀帝做了六年皇帝就死了,王莽又成了國家最高權力的執掌人。

    他利用陰謀手段一一清除政敵,滿朝文武都是他的心腹爪牙。

    他外表道貌岸然,說話冠冕堂皇,可是隻要心中有什麼欲求,稍稍暗示,他的黨羽就會奏明太後,而到時他又故意叩頭泣涕,再三辭讓。

    因此朝野上下都被他的假相迷惑了。

     就這樣,王莽由黃門郎、射聲校尉、騎都尉、光祿大夫、侍中、大司馬、安漢公、宰衡攝皇帝,直到篡權成功,建立新朝。

    但是曆史在西漢末年推出這樣集僞善、奸詐、野心于一身的反面人物來,仿佛特意是為一個新時代的光明到來之前再濃濃地塗一層陰影,為孕育一個聖明的君王培植足夠的罪惡的酵母。

    也許正是從這個意義上講,大哲學家黑格爾才說:惡是曆史的動力。

     夏少康、漢光武皆中興之君,孰者為最? 虞南曰:“此二帝皆興複先緒,光啟王業,其名則同,其實則異。

    何者? 光武之世,藉思亂之民,誅殘賊之莽,取亂侮亡,為功差易。

    至如少康,則夏氏之滅已二代矣[羿及寒浞]。

    藐然遺體,身在胎孕,母氏逃亡,生于他國。

     不及過庭之訓,曾無強近之親,遭離亂之難,庇身非所,而能崎岖于喪亂之間,遞成配天之業,中興之君,斯為稱首。

    ” [魏高貴鄉公問荀顗曰:“有夏既衰,後相殄滅,少康收輯夏衆,複禹之績。

    高祖拔起壟畝,艾夷秦、項。

    考其功德,誰為先後?” 顗對曰:“造之與因,難易不同。

    少康功德雖美,猶為中興,漢世祖同流可也。

    至如高祖,臣等以為優。

    ”上曰:“少康先于滅亡之後,降為諸侯之隸,能布其德而兆有其謀,卒滅過、戈,複禹之績,祀夏配天,不失舊物,非至德弘仁,豈能濟斯勳乎?漢祖因土崩之勢,收一時之權,為人子則數危其親,為人君則因賢相,為人父則不能衛其子,身沒之後,社稷凡傾。

     少康易時而處,或未能複大禹之績也。

    ”推此言之,宜高夏康而下漢祖矣。

    ] 【譯文】 夏代的少康、漢代的劉秀,都是中興之君,誰更值得稱道呢? 虞世南說:“這二個帝王都是複興先人未竟之業,使先王的功績發揚光大的人。

    中興之名相同,業績的内容卻不一樣。

    為什麼這樣說呢?劉秀借助處亂思治的民心,誅滅獨夫民賊王莽,乘着混亂打敗亡命之徒,成功比較容易。

    至于少康,夏氏滅亡已有二代(後羿和寒浞),祖先的遺業已很渺遠,母親懷着他逃亡在外,生于異鄉,沒有受過父輩的教誨,沒有強大、貼近的親人,生在背井離鄉的戰亂之中,流離失所,但是他能在艱辛坎坷的喪亂之際奮鬥,終于成就了帝王大業。

    中興的君王,少康應為第一。

    ” [魏文帝的長孫曹髦問朝臣荀顗:“夏商已經衰落,國王和丞相也都死絕了,少康收集夏朝的群衆,複興了大禹的事業。

    漢高祖崛起民間,打敗了秦國和項羽,考究他們的功德,誰大誰小?” 荀顗回答道:“創造與繼承,難易不同。

    少康功德雖美,不過是中興而已,與漢世祖劉秀同等水平也就可以了。

    至于高祖劉邦,我以為更勝一等。

    ” 曹髦說:“少康在國破家亡之後淪落為諸侯的奴隸,然而他能廣施恩德,表明他有所圖謀,最終還是消滅了過、戈兩個部落,恢複了大禹開創的基業,夏商的宗廟得以祭祀,祖先的遺産沒有散失。

    不是大仁大德,哪能建立這樣的功勳呢!而劉邦利用天下土崩瓦解的形勢,一舉取得政權。

    就他本人而言,為人之子,幾次危害到他的親人;為人之君,他所依靠的是賢明的丞相;為人之父,卻不能保護自己的子女,身死之後,國家幾乎滅亡。

    如果與少康易時而處,他就未必能夠光複大禹的帝業了。

    由此推論,劉邦就該在少康之下了。

    ”] 後漢哀亂,由于桓、靈二主,兇德誰則為甚? 虞南曰:“桓帝赫然奮怒,誅滅梁冀,有剛斷之節焉,然閹人擅命,黨锢事起,非乎亂階始子桓帝?古語曰:‘天下嗷嗷,新主之資也。

    ’靈帝承疲民之後,易為善政,黎庶傾耳,鹹冀中興。

    而帝襲彼覆車,毒逾前輩,傾覆宗社。

     職帝之由,天年厭世,為幸多矣。

    ” [議曰:桓帝問侍中愛延曰:“朕何如主也?”對曰:“漢中主。

    ”“何者?”“尚書令陳善任事則理,中常侍黃門豫政則亂。

    是以知陛下可與為善,可與為非。

    此中主之謂也。

    ” 虞南曰:“夫泯江初發,其源可以濫筋。

    及其遠也,方舟而後能濟。

    元帝之時而任弘恭、石顯,暨于桓、靈,加以單超、張讓,既..彜倫,遂傾宗國。

    其所由來者漸矣。

    故曰:‘熒熒不滅,炎炎奈何。

    ’言慎其始也。

    嗚呼,百代之後,其鑒之哉。

    ” 古語曰:“寒者易為衣,饑者易為食。

    ”晁錯曰:“夫國富強而鄰國亂者,帝王之資。

    ” 由此言之,是知昏亂之君,将以開聖德矣。

     【譯文】 後漢衰落混亂,是由于漢桓帝、漢靈帝二人兇殘的性格所至,可是誰的責任更大呢? 虞世南說:“漢桓帝因國舅梁冀把握朝綱,胡作非為,在盛怒之下,與宦官密謀将其誅滅。

    可見桓帝很有些剛毅果斷的氣概,然而宦官也因此專權,李膺和太學士郭泰等二百餘人聯合反對宦官勢力,被宦官集團以‘黨人亂政’的罪名逮捕下獄,後雖釋放,但終身不許做官,宦官勢力從此不可遏止。

    由此看來,朝政動亂難道不是起因于漢桓帝嗎?古話說:‘民不聊生,天下哀号,正是新的君王開天辟地之良機。

    ’漢靈帝即位後,國衰民疲,正好施行善政。

    百姓關心國事,都希望振興朝綱。

    可是靈帝重蹈覆轍,又讓宦官以‘黨锢之禍’的罪名誅殺了一批大臣,危害比第一次更其嚴重,終于導緻國破家亡。

    這個執掌帝王權柄的人,把整個國家推向了毀滅的邊沿,他自己雖然隻活了34歲,總算沒有死于非命,也夠他幸運的了。

    ”[漢桓帝問侍從他的愛延:“我是一個什麼樣的皇帝?”愛延回答道:“在漢朝帝王裡屬中等。

    ”桓帝問:“怎麼講?”愛延說:“尚書令陳蕃主持政務,國家就可以治理好;宦官們幹預朝綱,國家就發生混亂。

    因此知道陛下既可以讓你行仁政,也可以讓你做惡事。

    這就是中主的意思。

    ” 虞世南說:“在泯江的源頭,水量隻能飄起木杯,到了下遊,乘大船才能渡過。

    漢元帝的時候,任用佞臣弘恭、石顯,到了後漢桓帝、靈帝的時候,又有單超、張讓幹政,既然敗壞了倫常道德,皇室、國家的滅亡便無可避免了。

    漢朝到了這步田地,其禍根是一步步種下的。

    所謂‘星星之火不滅,到了漸成燎原之勢時又有什麼辦法呢?’可見凡事一露頭就得慎重對待。

    嗚呼,百代之後,都要引以為鑒啊!” 古話說:“寒者易為衣,饑者易為食。

    ”晁錯說:“國家富強,鄰國動亂,正是有帝王之志者的大好機會。

    ” 由此可以明白,昏君委實是在為未來的明主開路啊!] 【按語】 我國五千年風雲變幻的曆史長河中,有的帝王千古流芳,有的臭名昭彰。

     以“成康、文景”為代表的“升平盛世,政通人和”常被後人稱譽,以“秦皇、漢武”為代表的“雄才大略,文功武德”常被史家贊美,而西漢末年的漢桓帝、漢靈帝,已經成了“昏庸淫侈,政局傾頹”的同義語。

    所以撰寫《後漢書》的班固提出,後代的人要想治國安邦,就應該“究其終始強弱之變,以明鑒戒焉”。

     後世的志士仁人每當總結曆史的興衰,談到東漢末的漢桓帝和漢靈帝時,無不癰心疾首。

    諸葛亮在他那千古名文《出師表》中說:“親賢臣,遠小人,此先漢所以興隆也。

    親小人,遠賢臣,此後漢所以傾頹也。

    先帝在時,每與臣論此事,未嘗不歎息痛恨於桓、靈也。

    ”宋代的司馬光在《資治通鑒》中說:“天下之主,宜得賢明。

    每念靈帝,令人憤毒!” 桓、靈二帝的劣迹太多,罄竹難書,但有兩點十分突出,一是對曆史遺害最大的“黨锢之禍”,一是令人驚歎不已的标價賣官。

     所謂“黨锢之禍”,就是宦官集團對知識分子全國性請願活動的鎮壓和屠殺。

     漢桓帝劉志即位時才15歲,位卑庶出的小皇帝做不了主,朝政大權完全掌握在梁冀手中。

    粱冀本是一個缺德無才的纨绔子弟,長得聳肩豎目,說話結結巴巴,從小架鷹鬥雞,無惡不作。

    在漢順帝年間,仗着姐姐梁皇後,世襲了其父梁商的大将軍爵位。

    在劉志即位之前,兩年之内死了三個皇帝(順帝劉保11歲即位,在位19年;沖帝劉炳,2歲即位,僅僅做了5個月皇帝;質帝劉缵,8歲即位,不到一年就被梁冀毒殺)。

    漢王朝表面上挂的是劉記招牌,實際上卻是梁冀的私人财産。

    梁冀生活上驕奢淫逸,各地進貢的珍奇,都要先送到梁府,選剩後才給皇宮。

    他修建的府第園林,象皇宮一樣富麗堂皇。

    占田圍獵,綿延千裡。

    掌權二十多年,擁立三個皇帝,“窮極滿盛,威行内外”,有史以來,外戚權勢還沒有超過他的。

     劉志雖然是個隻知吃喝玩樂,對什麼事都不過問的兒皇帝,但到了3O歲那年,對梁冀的飛揚跋扈漸生不滿,便與單超、左館、徐璜、具瑗、唐衡5個宦官密謀,用禦林軍鏟除了梁氏家族和他的私黨。

    粱冀被沒收家産時,财物達3O億,相當于全國租稅的一半。

     桓帝出于對宦官的感激,單超5人都官封萬戶候,朝政由外戚之手轉到了宦官之手。

    宦官勢力迅速澎漲。

    人稱左悺為“左回天”(權能回天);具及為“具獨坐”(驕責無比);徐磺為“徐卧虎”(無人取碰);唐衡為“唐雨堕”(流毒遍天下。

    其時單超已死)。

    不但宦官本人虐遍天下,他們的義子。

    同宗及姻親也被派到地方任大小官職,貪髒勒索,有如盜賊。

    如宦官候覽,他本人霸占百姓住宅達381所,良田萬畝,仿照皇宮修建16座府第。

    他的哥哥候參任益州刺史,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