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篇 知北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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謂是真正正确的,狂屈接近于正确;我和你則始終未能接近于道。

    知道的人不說,說的人不知道,所以聖人施行的是不用言傳的教育。

    道不可能靠言傳來獲得,德不可能靠談話來達到。

    沒有偏愛是可以有所作為的,講求道義是可以虧損殘缺的,而禮儀的推行隻是相互虛僞欺詐。

    所以說,‘失去了道而後能獲得德,失去了德而後能獲得仁,失去了仁而後能獲得義,失去了義而後能獲得禮。

    禮,乃是道的僞飾、亂的禍首’。

    所以說,‘體察道的人每天都得清除僞飾,清除而又再清除以至達到無為的境界,達到無所作為的境界也就沒有什麼可以作為的了。

    ’如今你已對外物有所作為,想要再返回根本,不是很困難嗎!假如容易改變而回歸根本,恐怕隻有是得道的人啊! “生是死的同類,死是生的開始,誰能知道它們的端緒!人的誕生,是氣的聚合,氣的聚合形成生命,氣的離散便是死亡。

    如果死與生是同類相屬的,那麼對于死亡我又憂患什麼呢?所以,萬物說到底是同一的。

    這樣,把那些所謂美好的東西看作是神奇,把那些所謂讨厭的東西看作是臭腐,而臭腐的東西可以再轉化為神奇,神奇的東西可以再轉化為臭腐。

    所以說,‘整個天下隻不過同是氣罷了’。

    聖人也因此看重萬物同一的特點。

    ” 知又對黃帝說:“我問無為謂,無為謂不回答我,不是不回答我,是不知道回答我。

    我問狂屈,狂屈内心裡正想告訴我卻沒有告訴我,不是不告訴我,是心裡正想告訴我又忘掉了怎樣告訴我。

    現在我想再次請教你,你懂得我所提出的問題,為什麼又說回答了我便不是接近于道呢?”黃帝說:“無為謂他是真正了解大道的,因為他什麼也不知道;狂屈他是接近于道的,因為他忘記了;我和你終究不能接近于道,因為我們什麼都知道。

    ” 狂屈聽說了這件事,認為黃帝的話是最了解道的談論。

     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

    聖人者,原天地之美而達萬物之理,是故至人無為,大聖不作,觀于天地之謂也。

     今彼神明至精,與彼百化;物已死生方圓,莫知其根也,扁然而萬物自古以固存。

    六合為巨,未離其内;秋豪為小,待之成體。

    天下莫不沈浮,終身不故;陰陽四時運行,各得其序。

    惛然若亡而存,油然不形而神,萬物畜而不知。

    此之謂本根,可以觀于天矣。

     【譯文】 天地具有偉大的美但卻無法用言語表達,四時運行具有顯明的規律但卻無法加以評議,萬物的變化具有現成的定規但卻用不着加以談論。

    聖哲的人,探究天地偉大的美而通曉萬物生長的道理,所以“至人”順應自然無所作為,“大聖”也不會妄加行動,這是說對于天地作了深入細緻的觀察。

     大道神明精妙,參與宇宙萬物的各種變化;萬物業已或死、或生、或方、或圓,卻沒有誰知曉變化的根本,一切都是那麼自然而然地自古以來就自行存在。

    “六合”算是十分巨大的,卻始終不能超出道的範圍;秋天的毫毛算是最小的,也得仰賴于道方才能成就其細小的形體。

    宇宙萬物無時不在發生變化,始終保持着變化的新姿,陰陽與四季不停地運行,各有自身的序列。

    大道是那麼渾沌昧暗仿佛并不存在卻又無處不在,生機盛旺、神妙莫測卻又不留下具體的形象,萬物被它養育卻一點也未覺察。

    這就稱作本根,可以用它來觀察自然之道了。

     齧缺問道乎被衣,被衣曰:“若正汝形,一汝視,天和将至,攝汝知,一汝度,神将來舍。

    德将為汝美,道将為汝居,汝瞳焉如新生之犢而無求其故!” 言未卒,齧缺睡寐。

    被衣大說,行歌而去之,曰:“形若槁骸,心若死灰,真其實知,不以故自持,媒媒晦晦,無心而不可與謀。

    彼何人哉!” 【譯文】 齧缺向被衣請教道,被衣說:“你得端正你的形體,集中你的視力,自然的和氣便會到來;收斂你的心智,集中你的思忖,精神就會來你這裡停留。

    玄德将為你而顯得美好,大道将居處于你的心中,你那瞪着圓眼稚氣無邪的樣子就像初生的小牛犢而不會去探求外在的事物!” 被衣話還沒說完,齧缺便已睡着。

    被衣見了十分高興,唱着歌兒離去,說:“身形猶如枯骸,内心猶如死灰,樸實的心思返歸本真,而且并不因為這個緣故而有所矜持,渾渾噩噩,昏昏暗暗,沒有心計而不能與之共謀。

    那将是什麼樣的人啊!” 舜問乎丞曰:“道可得而有乎?”曰:“汝身非汝有也,汝何得有夫道?”舜曰:“吾身非吾有也,孰有之哉?”曰:“是天地之委形也;生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和也;性命非汝有,是天地之委順也;孫子非汝有,是天地之委蛻也。

    故行不知所往,處不知所持,食不知所味;天地之強陽氣也,又胡可得而有邪?” 【譯文】 舜向丞請教說:“道可以獲得而據有嗎?”丞說:“你的身體都不是你所據有,你怎麼能獲得并占有大道呢?”舜說:“我的身體不是由我所有,那誰會擁有我的身體呢?”丞說:“這是天地把形體托給了你;降生人世并非你所據有,這是天地給予的和順之氣凝積而成,性命也不是你所據有,這也是天地把和順之氣凝聚于你;即使是你的子孫也不是你所據有,這是天地所給予你的蛻變之形。

    所以,行走不知去哪裡,居處不知持守什麼,飲食不知什麼滋味;行走、居處和飲食都不過是天地之間氣的運動,又怎麼可以獲得并據有呢?” 孔子問于老聃曰:“今日晏閑,敢問至道。

    ” 老聃曰:“汝齊戒,疏而心,澡雪而精神,掊擊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