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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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裡的火生得暖暖的,洗個澡:就差沒生虱子了,那可是一件最糟糕的事。

     根據一片寂靜的景象,根據日益加劇的寒冷和滑雪闆踩在雪上發出來的吱吱聲,再根據處處可以見到的、明亮的北極光,可以推測出天氣的轉變還要有一個時期,因此,他們還可以歇上一些日子。

    夜是酷寒的,且亮得足以看清眼前的一切東西。

    但有什麼可看呢?除了雪還是雪,雪甚至把蜿蜒如帶的杜迪普塔河,還有湖泊都覆蓋得和凍土帶一樣平了,隻有在背風向陽的一面,有些地方的積雪塌陷發灰,才能知道那兒是河曲或者是被水沖塌的河岸。

    環湖四周,凝滞着一道道好像拍濺而起的雪浪,這是被雪蓋沒了的匍匐樹灌木林。

    千萬不能心不在焉地穿着滑雪闆往這些雪堆上跳,當然更糟的是往河曲處跳——要是一塌下去,雪就會像沙子似的瀉下來,把人活埋。

    那時你就隻好砰的一聲倒下,自己去挖吧爬吧,扒出一條塹壕來,如果有力氣的話。

     置身在陰沉沉的、明鏡般地閃爍着反光的凍土帶上這片白茫茫的寂靜裡,人會産生各種古怪的念頭,出現一幅幅幻象:一艘桅樯上挂着破帆的船在雪海中航行;一頭嘴尖臉窄的白熊不聲不響地龇咧着一張血盆大口;鹿拉着一架狹長的雪橇,上面坐着一個柯利亞早在普拉熙諾鎮就認識的埃文基人烏裡欽,這夥計手執趕鹿車的長鞭坐在車上,一張扁平的臉上結滿冰霜,白乎乎一團,隻有一雙小黑眼睛閃耀出喜悅的目光,趕車的長鞭卻一動不動,他既不咂嘴,也沒有“莫得——莫杜”地吆喝,拉雪橇的鹿不打響鼻兒,蹄子也不刨雪。

    可是鹿卻在飄然地飛着,這位夥計也眯着小眼睛在微笑。

    “你走開,烏裡欽,走開!”柯利亞恐懼地想把眼前的幻覺擺脫開去,說:“你已經死了,而且是我們全家在普拉熙諾鎮流浪的那會兒死的。

    你曾經跟我爸爸在一起酗酒,你以為我忘記了?……” 有一次,柯利亞在幻象中看見一隻狗。

    它老遠地站着,毛色是白的,腿上有一點一點的灰斑,它在等着,親切地搖着尾巴。

    這隻狗很面熟,非常面熟。

    他心裡顫動了一下:“鮑耶!鮑耶!鮑耶!”柯利亞把套索甩出去,抓着繩索,跑上前去,可是沒有狗,把一個小土墩當做狗了。

    多可怕!柯利亞擦去額上的汗水,想畫十字,然而他不知道從哪一頭開始畫起。

     他最擔心的是遇到女巫師。

    傳說女巫師很久以前就在凍土帶遊蕩了。

    她穿着一身鹿皮做的白翻毛皮大衣,戴着一頂白兔皮小帽和白毛蓬松的小手套。

    有一隻長着銀角的白鹿,寸步不離地跟在她後面,不時地晃着腦袋把小鈴铛搖得叮當作響。

    女巫師在尋找未婚夫,夜夜哭着,悲号着,叫喚着未婚夫,可是怎麼也叫不到,所以她不論碰到哪一個男人,都要弄得他神魂颠倒。

    為了不讓未婚夫知道她那淫蕩的罪孽,女巫師總是用無休無止的愛撫把男人纏磨至死,然後就把他埋在雪裡。

    人煙稠密的地方女巫師是不去的,她怕暖和。

    她的心是從凍土帶的凍土裡長出來的,這顆凍得冰冷的心一碰到熱氣就會融化的。

     小組長向小夥子講了這則故事,事後發覺這樣做失策了。

    小夥子們開始有邪念了,沒事閑着躺在鋪闆上不時地哼着:“哎,哎,女巫師啊,馬上到這兒來吧!……” “别胡思亂想啦,别胡思亂想!”小組長驚慌地睜大眼睛訓斥着說。

    “快念咒驅邪!沒受過洗禮的崽子!這種不吉利的東西最能纏磨人,你們還想招災引禍……” 女巫師出現了,當時柯利亞正拖着一段樹幹從小樹林裡出來,他看到天穹瀉出一道閃爍明滅的霞光,好像是一團密裹着微塵的舒卷的雲彩。

    前面隐隐約約顯出有一枚白色小羽毛,它旋轉着、翻滾着,在前面飛舞。

    後面有絨毛在散落下來,很細很小,不過一小掬而已,但已叫人驚慌不安——暴風雪要來了。

    現在它還隻是沿着凍土帶開始緩緩地移動,天空試着在鼓起來,被烏雲鼓得越來越臃腫。

    柯利亞緊背曳索,使盡全力拉着,并且一邊快速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吞咽着空氣,一邊急促地移動着滑雪闆,他低着頭,全身向前傾斜着,這樣好像滑起來容易些和快些。

    這時候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他的眼睛面前一次又一次地顫動,雪開始妩媚地飄飛起來,密集地閃爍出許多金色的星星,耳朵裡尖厲地鳴響起來:這是因為人的肌體受不了北緯地帶稀薄的空氣,需要休息一下了。

    柯利亞停下來。

    一下子刹制不住的樹幹滾過來,撞了一下滑雪闆的後跟;雪停了,耳鳴逐漸消失,呼吸也逐漸平複。

     就在這個時候從不停地變換着的、一閃一閃抖動着的亮光中,從已經席卷半爿天空,像波濤一般滾滾而來的霞光中,她——浮現出來了,她穿着一身花團錦簇的長袍子,但是一點也不碰到雪,她袅袅而來,甚至不見移動腳步。

    她默然不語,卻光豔照人。

    她那雙細長的、翹眼梢的眼睛裡露出欲訴又止、憂郁凄楚的目光,她面容慘白,這是白茫茫的凍土帶的産兒。

    或者是她身體裡有什麼病,心髒不好或者是有缺損?柯利亞一想到自己竟把女巫師真當做是一個活着的、确實存在的人,就響亮地咳嗽一聲,故意罵了一句髒話,蔑視地在腳前吐了一口唾沫,趕緊向已經近在咫尺的小木屋奔去,他盡量不擡頭,也不回頭張望,雖然他覺得脊背上直起疙瘩,仿佛女巫師馬上就要抓住他的衣領了,那怎麼辦呢?腦袋自然而然地縮進了衣服裡,兩膝打着顫,呼吸急促。

    隻是到了小屋門旁邊他才回頭一看,看到女巫師幻影似的正在飄然離去。

    她一接觸到他的目光,就停了一下,并且帶有責備意味地向柯利亞微微一笑,然後和雪溶成一體,在霞光波影裡冉冉向高處升去。

    一道蔚藍色的光亮刺破深沉的夜空從她的胸部瀉落下來,可以看得出她的心已經變得像一隻大耳朵的兔子,縮成一團,在一陣陣襲來的風中輕微地哆嗦着。

     柯利亞擲下滑雪闆和曳索,趕緊鑽入小木屋,他擦了擦前額,疲憊地倒在靠近火爐旁邊的一段圓木上。

     “有誰在追趕你嗎?”小組長用眼神問着,柯利亞為了免得作解釋就立即開始換衣服。

    衣服全濕了,襯衫裡邊都在冒熱氣了。

    “真不應該出這麼大汗,”他沒精打采地回想着。

     柯利亞一點也沒有跟夥伴們講起關于女巫師的事,他認為在他們等待暴風雪過去,躲在小木屋内的這段時間裡,那精靈将會消失,然而他甚至連對自己都不敢承認,他是不希望它消失的,他十分珍惜地把那幻象深藏在心底。

    他無法安眠,變得城府很深,而暴風雪剛一停止,他就準備去凍土帶。

    他忽然看到他那個行動不利落、腦筋遲鈍的夥伴阿爾希普在小木屋裡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找什麼,也不知道要忙着去哪兒,而且還一停不停地朝那凍得冰花密布的玻璃窗外張望。

    “她要是也在他面前出現了,怎麼辦?!”嫉妒的心情燒炙着柯利亞。

    “我打死他!我開槍打!不準他碰!……” “你們怎麼啦,好小子?幹嗎這樣失魂落魄?”小組長不安起來。

    “莫非是着了女巫師的迷了?我那是撒謊,騙騙你們的。

    真是糊塗蟲,糊塗透頂了!你們要畫十字,你們可以發怒,可以大喊大叫,可以開槍,可以掄起斧子砍,可千萬不能着迷。

    小夥子們,這是病害,很可怕的病害!……” 迷惑。

    幻覺。

    病害。

    這都無所謂!他們所過的艱苦生活比起那預示着某種神秘性和未曾經曆的事物的美妙幻象來,已經變得如此使人不堪忍受,以緻喪失了任何為之奮鬥的願望。

    青年們希望有變化,有某種行動,狂暴的肉欲要求宣洩;隻要一想起女巫師,年輕人就欲火中燒,頭腦發昏。

     柯利亞心裡很明白,這種事不能胡來,有一次,他卸下曳索,把腳從滑雪闆圓帶裡抽出來,不知怎麼一來,他把兩隻滑雪闆豎了起來,忽然覺得滑雪闆看上去活像兩條可怕的、憤怒地鼓脹着脖子的眼鏡蛇。

    這種蛇他在部隊裡服役的時候從電影裡看到過,那時候差不多天天要放映電影給他們看。

    唉!部隊、朋友、人群、城市、房屋、燈火、汽車!這一切都在哪裡?都是真的有過的嗎? 他踩着雪融化後凍結成冰塊的地面,一步一步地向女巫師走去,而她卻向後倒退,躲閃避讓。

    他伸手去抓她,熱烈地、悄聲地用俄語和埃文基語向她說了好些情意綿綿的話。

    她聽懂這些話了,嘻嘻地笑着、眉目送情。

    他完全把女巫師迷惑住了。

    他追上了她,抓住她的辮子,但是辮子輕輕地離開了女巫師的腦袋,于是他就這樣伸着一隻緊握着的手,掉到杜迪普塔河的陡岸下面去了。

    他臉朝下,在雪地裡不知趴了多少時候,同泥沙一起漂到了一個地方,他還不相信這是幻覺。

    冰冷的、松散的雪粒不停地從上面傾瀉下來,把每個高起來的地方和凹下去的坑窪都蓋沒了,填平了。

    最後,他看到在自己的頭上面,在杜迪普塔河的水面線處有一條狗,還是他那條在爪子和頭上都有些灰色斑點的、心愛的、忠心耿耿的白狗,直到這時,這個已經喪失了思維與奮鬥意志的人,才開始手劃腳踹地掙紮起來。

     “鮑耶!鮑耶!鮑耶!”他在雪裡抓劃着,慢慢地向狗爬過去。

    狗哀号着,揮動尾巴迎着他爬過來了,雪似乎和狗一起在爬,移動了,突然從雪裡竄起一隻滑雪闆來,滑雪闆的頂端碰到他臉上。

    他把它抓住了,塞到身底下,就像他小時候坐在一塊小木闆上劃着槳逆流前進一樣,從這漫無止境地流瀉着的雪裡劃過去。

    他喊着:“鮑耶!鮑耶!鮑耶!”但是狗已經不知去向了,卻找到了另一塊滑雪闆。

    他把它挖出來之後,就躺下來,側着身子蜷成一團卧在兩塊滑雪闆上。

    他渾身都是濕滋滋的,寒氣和風直鑽到衣服裡邊,他哈着氣暖手。

    在間斷的風聲中,他好像聽到有人的喊聲、狗吠聲、鈍重的敲打聲。

    “在打槍!槍!”他想着,但是沒有力氣把槍從背上取下來,隻能反手摸到光滑的槍托,他沒用手指而是用整個手掌扳開扳機,把一隻已經毫無知覺的手指插進扣環,把槍筒推得離後腦勺較遠一點,接着就按了一下鐵扣。

    靠近左耳旁邊冒出一股火焰,轟然一聲,射擊波把他的頭推了一下,耳朵裡好像突然塞進一個塞子似的,這位射擊手的兩條腿全發軟了,他終于癱倒在滑雪闆上…… 這個夥伴的病把小組長和阿爾希普吓壞了,同時也使他們倆團結起來了。

    最近一個時期,他們倆不光是吵嘴,而且常常動槍,動斧子。

    柯利亞心裡明白,總有一天他将無法給他們倆勸架,對付不了這兩個窮兇極惡的大老粗。

    他們兩個人當中不知誰會殺死誰,要不然他拿槍把他倆都打死,這樣一個念頭老在他腦袋裡打轉:不勸說,不拉架,不再當這兩個木頭疙瘩的和事佬,一個人給一槍,大家都完蛋,死就死,吃官司就吃官司,因為在這種過冬的地方開槍殺人,從前有過,今後還會有…… 夥伴們盡心竭力地治療着柯利亞的病,他們把火爐燒得通紅,給病人身上塗抹芥末,往他那發燒的嘴裡灌酒精,把熔化的松脂滴在飲料裡,往杯子裡扔燒熱的銀币。

    柯利亞在鋪上翻來覆去,喊叫着: “耶……耶……耶……” “他這是在喊什麼呀?” “不知道,”阿爾希普抓着後腦勺回憶,“可能是在喊狗?他有過一條狗,名叫鮑耶……” “喊狗?喊狗,那好呀!狗是朋友!” 獵人們給病人服阿司匹林,讓他發汗,放上熱敷布片和裝滿熱水的瓶子,最後總算如願以償——熱度降下來了,感冒好了,但這場病使柯利亞那顆不太健全的心髒受到了損傷。

    小組長是個萬寶全書,樣樣都懂:怎麼治感冒,怎麼用面包瓤發酵和面,用自制的漏花模闆印撲克牌,用碎鐵片做小刀,用一張馬口鐵做小鍋,用骨頭做打火機。

    他靠一把斧子能燒一鍋湯,拿靴掌做紅焖牛肉,縫衣服不用線,洗東西不用肥皂,做熏魚看不見煙,烘肉幹聞不到氣味,拿針葉樹的針葉和樹枝治壞血病,造土窖不用斧子,用手制作土窖裡用的鹿皮囊,把死狗變成活标本。

    但是小組長不知道,也不懂得治療心髒病該怎麼辦并用什麼藥,因為他的一生中未曾有過閑工夫去管心的好壞,隻顧得把罪孽深重的軀體保住就行了。

    不知道他是從哪兒聽來的,或者是從他那機靈、敏銳的腦袋裡憑空想出來的,說什麼心有病就應該盡量少動,不要讓内髒受震動,這樣才能使那顆不安本分的心安靜下來,養足精力,恢複正常搏動。

    小組長吩咐這個在驚吓之下變得順從聽話的阿爾希普把放在誘餌坑裡的木柴搬到離小木屋不遠的地方,垛成一堆堆的圓木垛,叫他點燈不要用火油,用松明、魚油代替,隻在萬不得已的時候才點蠟燭。

     夥伴們隻盼望飛機來,誰也不再盼望有什麼走運的狩獵。

    有一次,阿爾希普弄來一隻又瘦又小的北極狐,它的皮好像腌過似的很潮濕。

    皮裡的骨頭如同被敲碎了似的。

    這隻小野獸的頭被貓頭鷹啄了好多窟窿,兩隻眼窩黑魆魆的成了兩個空洞,光秃秃的顱骨縫裡的血已經幹得變成褐色了。

    現在正是凍土帶饑荒嚴重的時刻,動物開始大批倒斃了。

     “死!原來死是這樣的!”病人的嗓子開始抽搐起來,脖子上的青筋也鼓了起來,他張開皴裂的嘴,露出滲着紅色血液的壞血病牙床。

     “我害怕啊……啊!……” 從遠處傳來了一個人的聲音: “不要緊的,柯利亞,不要緊的……沉住氣!我們和你在一起!我們不會把你撂下不管的……” 飛機原來約定在十二月裡來的,但是沒有來。

    他們指望着,相信在新年前飛機一定會來。

    冬季一開頭就下了一場不祥的大雪,臨到新年又刮起兇猛的暴風雪了,把小木屋刮得搖搖擺擺,煙囪叮當作響,把人和大自然大肆折磨了一番。

    不過暴風雪一停止,小飛機就在天上響起來了。

    最初它“沒有找準”小木屋的方位,飛快地向和凍土帶凍成一片的大海那邊飛去,在那裡,說不定它會撞到被白雪覆蓋着的峭岩上。

    于是阿爾希普在木柴上澆了火油,把幾堆篝火燒得那麼旺,小組長又一個勁兒地鳴槍,終于使那架飛機也警覺了,再飛回來兜第二個圈子。

    飛機看到了信号之後,就往下降了,機翼搖晃了一陣,接着,為了避免機身着地翻跟鬥,它先靠近地面用滑雪闆滑一下,然後才往雪地上着陸。

    阿爾希普和小組長兩人在這之前一直不間斷地輪流着把雪地夯實,用柯利亞以前弄來的那些圓木頭做成滾子把雪壓平,想當初柯利亞拖這些木頭來,好像知道要用得着似的。

     小飛機順利地着陸了,轉了幾轉螺旋槳,發了一陣咕噜聲,喀嚓一響以後,就一動不動了。

    駕駛員知道處處都在渴望着等待他們去,他們微笑着走下飛機,看到一幅景象:兩個凍得發僵的、身強體壯的男人坐在雪地上哭泣。

    從小木屋裡,走出一個疲憊不堪的青年,身上穿着一件大得很不合身的襯衫,他好像在原始森林裡呼喚某人似的喊着: “耶!耶!耶!……” 這個冬天餘下的日子,柯利亞是在邊區醫院裡度過的。

    他被編進了殘廢第一組,凡是進這個組的人實際上都是候補死人,然而他沒有死,他靠原始森林、河流、鮮魚、野味的力量把病治好了,并且很快就轉到第三組了。

    他恢複健康後,離開伊加爾卡,去他妻子的娘家,在葉尼塞河畔一個古老的市鎮——楚什鎮上的一個漁業合作社裡當了一名汽車司機。

     有一次,我們全家去弟弟那裡做客,他還是像過去那些年一樣,愛跑來跑去,無事忙,健談,沒有抱怨自己身體有什麼不好,總想讓大家各得其所,用殷勤的款待讓人高興。

    他知道我是一個極愛釣魚的人,他答應帶我和我的兒子去奧巴裡哈河,讓我們痛痛快快地釣一趟茴魚。

     *** [1]俄羅斯在極圈地區的一個港口城市,位于葉尼塞河畔。

     [2]一種鎮靜劑。

     [3]一俄裡等于1.06公裡。

     [4]西伯利亞東部埃文基族的民族語言,屬通古斯滿洲語。

     [5]俄羅斯北方寒冷地區的一種獵犬。

     [6]居住在蘇聯涅涅茨基民族州的少數民族。

     [7]一種低級劣質卷煙,用煙梗和向日葵梗制成。

     [8]柯利亞的名字和父名。

     [9]一普特等于16.38公斤。